薛書陽原本抱著的一點希望徹底破滅。從那天起,在他內心深處,對原本視如山的父親產生了些微的抵觸情緒,母親偶爾的失意表情也被他理解為無可奈何。
二叔家比他小幾個月的堂弟薛書楠在飯後悄悄和他說:“想不到正直的大伯也這麼時髦,在外麵養小老婆啊?”
他生氣地當即給了薛書楠一拳,轉身就看見薛寧在不遠處眼神畏縮地看著他們,他更加心煩氣躁。
想起剛才被介紹時,她那副死氣沉沉的樣子,真是丟他的臉!他怎麼會有這樣的妹妹?!
他討厭她,不僅僅因為她在不斷提醒他他的家庭並不完美,更讓他討厭的是,對於他的怒目而視或故意找茬,薛寧沒有給出任何的回應,她從來沒有說過話,以至於他一度懷疑她是個啞巴。
過完年的第二周,父母憂心忡忡地帶著她從醫院回來,商量著要把她送去哪兒治療時,他才知道他這個妹妹有嚴重的自閉症和輕微智力障礙。
看吧看吧,這哪裏像是他們薛家人?肯定是她媽媽那邊的基因遺傳得太多,薛書陽對那個插足他家庭的女人更加嗤之以鼻。
第二天,薛寧就被送進專門的治療中心,薛書陽當時正進入初一下期,為了避免和父母爭吵,他以想獨立生活及學校離得比較遠為由,申請了在校住宿。
這樣一來,他和薛寧的接觸就很少,他回家時,薛寧也常常是待在治療中心的。但歸功於愛說話的老媽,對她的情況,他了如指掌。
楊雪芬每次電話在說完該說的,還要說一堆薛寧的治療情況,比如寧寧今天笑了,今天吃得很多,今天和朋友們玩遊戲了,今天叫爸爸媽媽了……聽得他耳朵快起繭。
如此過了兩年,他初中畢業,考入離家較近的高中。八月他16歲生日時,他們全家人,連同薛寧的全家人,第一次一起外出吃飯。
據楊雪芬說,經過兩年的治療和鍛煉,薛寧的智力差不多是正常發育中,但在外人麵前還是不怎麼喜歡說話。
在薛書陽看來,這話沒一點可信度,他看薛寧還是傻裏傻氣的模樣,雖然眼神不再如兩年前木訥,可他從來沒聽過她說話。聽說她和父母,甚至家裏的黃叔黃姨夫婦都會對話,可他沒聽見就不算!
再者,薛寧是父親的私生女,看她時他難免會聯想到她的母親。薛寧雖然隻有八歲,但那雙丹鳳眼斜斜看過來,哪怕是膽怯,也有了淡淡的嫵媚,這樣一想,父親有違常理的行為的客觀可能性又高了一層。
那日不止是慶祝薛書陽生日和高中入學,薛寧在九月也將進入小學,她比其他人晚入學一兩年,薛書陽還懷疑地譏諷道:“媽,她這個樣子去上學能跟上嗎?”
楊雪芬瞪他一眼,摸摸低頭喝湯的薛寧的腦袋,“寧寧這兩年可是學了些基本算術的,也識了好多字,你別小瞧了我們。”
“什麼我們……”薛書陽不滿地嘟囔,自從薛寧來了,父母對他的關注就少了幾分,他一下生了捉弄薛寧的心思,湊到薛寧旁邊去假笑道:“我們寧寧真的會加減乘除?那哥哥出道題你來答好不好?”
薛寧抬頭看了他一眼,又緊張地縮回脖子。
楊雪芬哎哎叫著要阻止他,薛詩傑卻笑著說:“讓他們兄妹交流下。”
薛書陽得了允許,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地說:“哥哥今天十六歲,寧寧八歲,那麼哥哥的年齡就是你的兩倍,對吧?”
薛寧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點頭,薛書陽露出魚兒上鉤的表情,問道:“那明年寧寧就九歲了,哥哥是多少歲呢?”
他的故意誤導讓楊雪芬警告地看了他一眼,薛書陽不滿地說:“是你說她會的。”
眾人看向薛寧,她竟然咬著下唇真的在認真思考,兩分鍾過去後她的表情有些微的鬆動,然後偏了偏頭怯怯地看了薛書陽一眼。
“算出來了?”薛書陽把椅子拉得更近了些,把頭湊到她麵前去,笑得更假,“是多少呢?”
薛寧嚇得往後靠了靠,慌張地張了張嘴巴,最後也沒說出話來,隻慢慢舉起兩隻手,先後比劃出了兩個數字——十和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