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隆五年十一月中的一個清晨,京城往北百餘裏的崇山行宮裏旌旗招展,人頭湧動。崇山上下方圓十幾裏的山林草場以由當地官府戒嚴,萬名禦林軍鳴鑼擂鼓,百官早已換上劍袖戎裝整裝待發。卯時一刻,成宗陛下一馬當先,平隆年間第一次秋闈正式開始。
婉貞一身靛藍劍袖,外罩白色軟甲羊絨披風,腰掛碧影劍鞍上牛角弓,跟在成宗的坐騎之後。伴駕陪遊不算個好差事,索性婉貞自己也沒什麼打獵遊玩的興致,就跟在一旁應個景便好。
不過出發前梁振業卻囑咐她多加小心。不錯,不論有什麼陰謀陽謀,圍獵時肯定是個好時機。平日前呼後擁的成宗此時身邊也就緊跟著十幾名衛士,而梁振業不得不和其他禦林軍將領出發狩獵,總會有照顧不到的地方。既然陛下欽點了李宛伴駕,他倆總要一人跟在皇帝身邊,也算是個好事。
梁振業親自幫她校準了弓弦,又說了一遍:“我不會離你們太遠,有什麼緊急情況就放信號煙花。就算是林子裏,百丈之內都能看到。我會盡快趕過去的。”
“知道了。不用太緊張了,你身邊還有何尚書,別讓人生疑。”婉貞接過調整好的彎弓,試了試手,軟硬大小剛好。說起來,還是梁振業教她射箭的,她不算好學生,當時學了一下就跑了——其實是馬跑了。隻能算學了一半,不過突厥王都一役倒讓她長進不少,被逼到要命的關頭了麼。如今婉貞不說是百發百中,也算準頭不錯了。
成宗一路興致頗高,不到一個時辰親自射到山雞兩隻,獐子一隻。有隻灰色野兔眼見便要殞命,婉貞正好在旁,成宗便收了弓箭讓給她。婉貞微微一笑,也收了箭矢,快馬加鞭從側旁兜了過去,一腳甩開馬鐙,斜掛著半個身子,幾乎與坐騎平行,就這麼伸手活捉了過來。
半大的野兔被抓著長耳朵提了起來,急得後腳直蹬,婉貞險些給它抓到手。成宗看著哈哈大笑起來,婉貞便笑道:“這兔兒挺乖,不如送給公主賞玩吧。”成宗見他有心,點頭應允了,黃衣衛士上前用籠子把兔子裝好。
此時秋風乍起,滿地的草長鷹飛。周圍還有另外兩組人馬追著獵物過來,遠遠地看到成宗的明黃大麾便停了下來,忙要行禮。成宗擺擺手,示意他們免禮,回身對婉貞說道:“往裏麵走些,免得他們遇到了又囉嗦個沒完。”婉貞微笑頷首,與那十幾名貼身的衛士一起陪著成宗往山林深處走。
一進林子,更覺得天氣陰冷。而且樹木密集的地方,馬匹施展不開,再不可能像剛才那樣追捕獵物,隻能緩緩地行進。
那十幾名衛士不但要護駕,還負責鳴鑼開路,將獵物趕出來。不過成宗不喜這種行徑,衛士們便改用長矛長劍撥砍長草,確認是否有猛獸或者蛇蠍之物,免得驚到馬匹。
越向密林深處走越安靜,幾乎連飛禽煽動翅膀的響動都能驚到人。又走了半個時辰,成宗除了又射到一隻半大的錦雞,再沒遇到其他獵物,不免有些興意闌珊。婉貞則是越走越有些不安,這林子太過安靜,似乎有什麼危險暗藏其中。
又走了一炷香的功夫,前麵的樹木更加密集,騎馬已經很不方便了。婉貞諫言道:“陛下,此處似乎人跡罕至,連鳥獸也快絕跡了,不算狩獵的好地方,要不要換個方向?”
成宗也同意了:“快到午時了吧,我們就往回返,往西邊轉一圈,鄭濤跟朕說那邊有片鹿林,去看看吧。”
眾人開始往回返。婉貞留意到一路上林中響聲絕跡,太安靜了,隱隱覺得幾分不安,天色也開始暗下來。明明快到中午,卻烏雲壓頂,可見要變天。
婉貞剛要勸成宗放棄打獵直接回營地,忽然覺得餘光中遠處一個黑影閃過,心中一驚:“慢著!”她定睛瞧過去,早已不見蹤跡。
成宗等人也停下來,“怎麼?李卿見到什麼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