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嚐試過失去重要至親的錐心之痛。
這一刻,卻不願那個素未謀麵的,亦是他人阿姊的少女,未來如她這般限於煎熬。
這一刻,槐花銀簪少女倒也不再作聲,宛若一根石柱佇立在一邊。
“敢問前輩這五百年來,可有一日不思念自己兄長?”陸敬之沒有回答,而是直視上了青衣老媼——任昭,道出靈魂般的拷問。
青衣老媼聞言唇角顫微,一滴清淚自左眼滑落。
“若有朝一日,我被奪舍,亦心甘情願,怨不得他人,屆時,還勞煩前輩同其兄長對我之至親多加照拂,敬之不勝感激。”陸敬之雙手作揖,撲通一聲跪在案前。
“哎喲,以後再說以後,我最是受不了這番景象……搞得跟生離死別似的,也許他被你奪舍了也未嚐不可,今晚不管怎樣,我都會為伱打前陣,伱可也得不爭窩頭、爭口氣,早一步完成“移舍”,咱們便早一步救回伱阿姊。”千槐說話稍快,一會兒便說了一堆,這剛停下,似是又想到了什麼,便又來上一句:“還沒問伱,你可想好父母作何安排?”
“我長樂國一直便是,一人做事一人當,我犯的事,他們自不會拿我父母怎麼樣,屆時救出阿姊,再帶了父母一起離開也不遲。”
槐花銀簪少女聞言,看了青衣老媼一眼,兩人似是心神領會。
“那伱便回吧,夜裏亥時再來即可。”青衣老媼說完,連同那卷竹簡一起消失不見。
隻見槐花銀簪少女衣袖忽地變長,繼而又是纏於自己腰間。
這一次,陸敬之甚至還沒有來得及閉上眼睛,整個人便被送了出去。
“還真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少年郎。”送走了陸敬之,少女自是尋那青衣老媼而去。
“為眾人抱薪者,使其凍斃於風雪。為蒼生治水者,使其沉溺於湖海。為一代帝王戰場賣命者,使其喪生於君心多疑猜忌。為當下奮鬥者,使其淹沒於塵埃。悲兮歎兮,善者不得善終,惡者可更惡乎?唯如此,他方識得人間齷齪、凡塵險惡。”
“唯如此,他方能置之死地而後生,成姐姐之夙願,救長樂國世人於水深火熱之中!”
“隻是,姐姐,值得麼?”
“嗬,人世間,哪有什麼值得、不值得,不過想做與不想做罷了。”
“卻隻是姐姐苟活於此五百載,等了這五百載、盼了這五百載,卻還是不能與所想所念之人見上一麵,千槐為姐姐不甘。”
……
“無妨,屆時還要拜托妹妹,替姐姐多多照拂於他。”良久,清婉聲音再度響起,一如那入目青衣。
*
再回到院子裏,母親又坐在那裏開始縫縫補補。
聽聞響聲,抬頭看了一眼:“敬兒回來了,今日可又聽來了什麼趣事?”
以往每次從外邊回來,陸敬之總是喜歡跟在母親或阿姊身後說著他在外邊的所聞所見。
她們也不嫌他吵鬧,由他前後跟著叨叨。
陸敬之聽聞母親主動問起,這才走了上前。
可又怕再說起阿姊,讓母親心傷,便伸手從衣襟拿出了一個紙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