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遂重新起身,站定。
將今日所來意欲何為,緩緩道來。
……
“女子及笄,終歸是要嫁人的,未嫁從父,父歿從兄,出嫁從夫,恪守婦道,一旦出嫁,雖可回門,不過終是為人婦,便有諸多身不由己,所以無論是“蓮葵仙子”,亦或是入宮為妃,都不過生來賤命的女子,當之嫁人,從此不回便好,何苦再讓他人勞心費神?”
一席話盡,青衣老媼還未開口,槐花銀簪少女便張了嘴。
隻是這字字、句句,卻都無法讓陸敬之苟同:“此言差矣,或世間確有人會如此想,不過絕非敬之。”
少年也不做過多辯解,不過一句話表明了立場。
“看來伱這個阿姊對伱很是重要?”青衣老媼沉默一番,這才開口。
“唯。”陸敬之上前,又像昨日那般模樣,往那書案上一靠,便將阿姊同他的姐弟情深悉數告知這位能夠讓他主動親近的老媼,語罷,還挽起袖擺,蓮藕似的玉臂上正是昨個阿姊為他親手係上的紅帶子。
“嗐——”少年的一番話,讓任昭思緒飄遙,想起了昔日兄長任固:“所以這才是伱昨日勇闖瘴林的目的。”
“原諒小輩隱瞞。”陸敬之垂下眼瞼,不過很快又抬起,目光滿是不甘地望向任昭:“我隻是不願失去阿姊,不願母親以淚洗麵,不願昔日這個歡聲笑語的茅舍從此清冷靜寂,我何錯之有?”
“伱無錯。”任昭看著眼神堅定的少年,不覺想起一心為國,甚至還在戰場上立下汗馬功勞的二兄長,隻因昔日老友叛變,便被疑心頗重的帝王關押陰冷牢獄,以至於身死牢中,眼中同樣升起一絲不甘:“錯的是他們。”
而這話,似乎是在對陸敬之說,又似乎是在對五百年前已不在的任固所說。
“【彤管】雖強,終歸認主,若想喚其至強靈識,並不是沒有他法,隻是……”任昭直視陸敬之雙目,略作遲疑。
“哪怕剜我心,啖我肉,喋我血,我以何懼?唯願至親相聚,闔樂歡喜。”不過十五歲的少年郎,說此話時,眼神中卻滿是堅定。
“也罷。”任昭右手伸出,手掌在上,手心懸空置於書案上,輕輕一揮,一卷竹簡便置於案上:“打開看看。”
陸敬之伸手解開竹簡上的麻繩,將其打開,細細看去。
上麵記載著的正是能使【彤管】重回原主之術法。
隻是這原主本是老媼之兄長,已經不在五百載有餘,如今若要她重回原主之手,怕不是癡人說夢。
陸敬之集中神識,一目十行,耐著性子往下看,這時一個詞瞬間讓原本就要暗淡無光的眼神變得熾熱——“移舍”。
……
待陸敬之卷起書簡,任昭神色未變,內心卻是波濤洶湧。
“還要嚐試嗎?”
“怕不是昨日能進瘴林,就是前輩在刻意指引吧?”如果這個時候,陸敬之還沒有任何懷疑,那還真是擔不得“聰慧”一詞了。
“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任昭將目光投向遠方,“伱和他,本就都不該死。”
“隻是如此這般,對前輩卻隻有百害,而無一益。”陸敬之神色複雜,十五歲的少年第一次感覺到噬心的無力。
聞言,任昭唇角浮起一抹發自內心的笑,她知道他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