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來了,快看,姑娘們開始下轎了。”綠裙小婦人激動的語氣都輕快起來。
“那站在第一個的自然就是今年的“蓮葵仙子”了,還真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坯子。”珊瑚花釵眼底閃過一抹驚羨,不過稍縱即逝,那抹驚羨很快便被同情取代:“要不怎麼說紅顏薄命呢。”
這一會兒,眾人的目光自然都被走下轎子,身著華服的“蓮葵仙子”所吸引,哪還顧得上別人說沒說什麼不合時宜的話,所以綠裙小婦人隻是拽了一下珊瑚花釵的袖擺給以暗示。
“仙子再漂亮,我還是希望自己姑娘長相端正就好,不求俊俏,能平安順遂過完這一生就好。”此時說話的是個白色長裙外還有層粉色薄紗的女子。
“伱個小蹄子,才婚配了人家,還沒過門呢,就在此處胡言亂語,也不覺臊得慌。”珊瑚花釵瞪了她一眼,此女不是別的,正是她夫家妹子,人稱幼藍。
“我倒覺得說的有理,在咱們鹽城,姑娘家的還是不要生的太招搖的好。”綠裙小婦人頗為讚賞地看了眼粉紗女子。
姑娘站罷,隊形出。
所謂隊形,倒也簡單。
“蓮葵仙子”在前。
依次後排,取奇數。
也就是一、三、五、七、九、十一、十三、十五、十七。
恰好八十一位姑娘。
隊形出,號音停。
“入場。”中氣十足的尖細嗓音再次響起,廣場右側紅色帷幔後的十八種古典樂器先後響起。
不似牛角號子的低沉神秘,這些樂器在樂師的演繹下,所發聲音若潺潺流水、輕柔緩和,反倒讓人不自覺地放鬆下來。
“今年及笄的姑娘還真不少呢。”人群中又開始躁動起來。
尤其是那些今年同有姑娘參加及笄之禮卻僥幸沒有接到禦旨的人家,那就差把“開心、喜慶”這些字寫到腦門上去了。
人群之尾,一臂之隔處,陸敬雙目始終尾隨著那道最為豔麗的身影。
那道身影不是別人,正是親他疼他愛他的阿姊。
盛典還在繼續,姑娘們還要向天之父、地之母行禮,隻是陸敬卻再待不下去,人群之中,那些個不曾被選中的婦人們的顏笑言辭,深深地刺痛著年僅十五歲的陸敬。
他想要目送阿姊直到結束,可是才不過剛剛開始他就已經受不住了,這一刻,他才明白不管怎麼說為什麼母親都始終不願前來觀看自己愛女的及笄之禮。
這一刻他才突然意識到,這盛大的場麵、這潑天的喜慶、這美好的祈願……都是他們的,屬於他們陸家的隻是無盡的悲涼與哀痛。
陸敬跑了。
一路上,淚隨風飛。
這一刻,他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氣,他隻想快一點再快一點見到自己的母親。
他不想自己的母親獨自一人承受這無盡的傷悲。
雖然陸敬猶如腳底生風,跑的極快,可並不影響他的視力,遠遠的他便看到一個人影正慌裏慌張從對麵跑來。
那雜亂無章的腳步,不難看出這人應該是受到了什麼驚嚇。
鹽城這一代本就不太平,這兩年更是時常聽聞有怪事發生,陸敬不覺放慢了腳程,待來人臨近,定眼一瞧,正是小乞丐——劉一手。
那原本就不幹淨的補丁落補丁的衣服上,現在更是髒兮兮一片。
“劉一手,伱跑這麼快幹嘛呢,後邊是有老虎麼?”陸敬又恢複了平日裏與小乞丐相處時那不拘小節的模樣。
“比——比老虎——比老虎還可怕。”這個被叫做劉一手的小乞丐,腰直接彎成了九十度,上半身向下傾斜著,兩手放在對應的膝蓋上,“呼哧呼哧”喘著粗氣,緩了好一陣側著臉回陸敬話時,還上氣不接下氣的。
陸敬的好奇心被勾了起來,也不著急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