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待我們趕到李嫂指定的那片蔥蘢的山坡時,發現多多已經從頂端走下來了。我和李嫂便站定了等她。稍稍走近,她一看見我,就向我跑了過來。
“媽媽,”她說著緊緊地抱住了我,“以後您別再為我擔心了!天黑了你習慣走山路麼?以前豔花就是在這座山上崴了腳,元雄才上前跟她搭訕的。如果那次我換成豔花多好啊,元雄也不用現在躺在這荒野了。我發覺世上緣份這東西真折磨人,如果當初我們能醒悟抵禦愛慕不是罪過,那麼現在我們隻做個相互祝福的朋友該多好啊;可是世人誰能做到放棄伸手觸摸的幸福呢!豔花簡直就是個貪婪的人,不屬於自已的情感也要亂抓,不過老天爺肯定看不慣她那德行,才用最悲壯的方式了掐滅了她的欲望!哼,元雄怎麼會是她的人,在他的墳前,我沒有看到一點她存心留在那裏的痕跡,一般年青女子喪夫,如同七弦琴斷,但她總會把這張破琴擺放到愛人的身旁,希望再次被彈奏,可是墳前一片溜光,連踩踏過的痕跡也沒有,我能肯定,她從未到過那兒。不過,這倒隨了元雄的願——生前他都不願跟她在一起,死後更不想她去打憂他。”
“豔花她人呢,已離開了元雄的家?真的很少來他墳前探望他?曾經她為得到他不惜要了結自已的性命!”我問一旁的李嫂道。說著我拉起女兒的手,準備邊走邊談。
“哼,”李嫂回答時卻有些憤慨,“元雄還有氣兒的時候,她就離開了他,那時她看他是必死無疑的了,便給她媽媽打了電話,她媽媽二話不說,專程回來把她接了去。那天她收拾好東西隨同她母親一同走出村裏時,元雄的大嫂可送了她們一程——罵了一裏多路,他大嫂給氣得呀連頭發都豎起來了,自已還煸了自已兩耳光,後悔當初救了豔花的命,如果心狠一點讓她死去,頂多賠她一幅棺材,也不會自家人白白送了性命。是呀,長嫂當母,他大嫂嫁過來時元雄才出生呢,她見證了他點點滴滴的成長,怎麼不心疼他呢;你們瞧豔花母子也真夠厚臉皮的,都任由元雄大嫂罵個不停——她先罵小的,再罵老的,那豔花的媽媽也有一些拿捏以前總被人說三道四的;就這樣她們一聲不吭才走出了玉林村。以後啊,莫說豔花回來祭奠元雄,就是回玉林村在短時間也不敢,怕碰見元雄的哥嫂了挨揍吧。”
“元雄的喪事都是由他大哥大嫂操辦的吧?”我又問。
“當然他大哥大嫂一手操辦的了,外人看來他們埋葬他比較劃算,可以得到一份家產,像剛裝修的房子和購置的新家具以及若大的庭院等;但是作為親滴滴的人沒這般想了,隻一味地感受失去親人的痛苦,唉,出殯那天元雄的大哥大嫂包括三個姐姐那種肝腸欲斷的哀嚎讓所有在場的人元不動容,何況前來給他送行的人對他又敬又愛;當時我也夾在其中撫心慟哭,根本沒有看送行的人員前尾有多長,隻記得到了山上,滿處都是人,那場麵勝過我見過的大官富商的死,而且那些大官富商人的葬禮必定參雜一些虛情假意,不像送元雄的每個人都仰天長歎他的英年早逝,真情地送別心目中真正的英雄。”
“鍾老師,”李嫂又補充說,“你來玉林,這兒的人內心一定都像我一樣愛戴你——雖然元雄是因為你的離去對生活失望陰鬱成疾而死的,但那不是你的錯,同樣你也是受害者——都是被老妖精生下的那個小妖精害死的;一直來你不僅在元雄心裏投下了他喜愛的色彩,讓他任由心靈描繪起了新生活的藍圖;同樣你給玉林村人帶來了最清新的氣息——不僅向孩子們傳授知識,還帶領他們走向你一心向往的美好世界,淨化他們的心靈;所以你的優異,你的品德是最讓這兒人敬仰的了”
“李嫂”,多多說,“正是因為我跟他有諸多相同之處——原本我們可以在村裏眾人尊敬中快快樂樂地過日子,我和他還打算在村裏辦一家陶瓷廠哩,以此來減少外出打工的人員,唉!”她歎了口氣。接著又道:“元雄是我在這世上唯一執愛的人,盡管我離開了他,看似絕情,可事實從離開他的那一天起,我每天都生活在極端思念的痛楚中,常常想象他落寞孤苦的時日,就在得知離世這半個多月來,多少次的撕心裂肺疼痛我都強忍著挨過,為的是能長途跋涉到他墳前相見,那時我想雖然我們已不能靠言語來交流,但是靈魂向靈魂的傾訴,我認為是兩人都必要的;然而,幾個小時前通過您,我了解他臨死前,不,或者說在他病倒前他已把我從心底徹底驅除,他的死隻是為了與無比愛他的母親在天國團聚——為了享受源源不斷的母愛,那麼我算什麼呢,為他傷心,為他沉淪值得麼?愛情從來都講究平等,即使他躺在墳墓裏我也絕不施愛,所以元雄跟我之間,他欠我的情——我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