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鎮子不過兩分鍾，桃溪水在古舊的橋麵下流過，水流聲被敲鑼打鼓的聲音掩蓋，越來越微弱。
迎麵走來一群著紅衣的中年人，桑秋還以為是什麼旅行團，正欲靠邊讓出道，就聽見排頭的阿姨手裏拿的喇叭傳出聲音：“雲間小棧五一大酬賓，現在入住即享八折優惠……”
聲音越來越大，震得人腦袋嗡嗡的，多多拉了桑秋一把，頓住腳步。
“誒，不然我們去這裏住吧，還送果園采摘券呢！”
好不容易和多多聚一次，桑秋猶豫片刻還是點了點頭——拒絕，也許是她一輩子都學不會的命題。
隻是擔心陸硯知……
抬頭尋找陸硯知的背影，卻發現不遠處的人群裏，隻剩下一個腦袋高出半截，一旁的畢然壓根擠不進去。
陸硯知被圍了個密不透風，一群和桑秋看起來一般大的女生，熱情地攔住他，樂此不疲地合照。
不是沒想過直播後會增加知名度，但桑秋還是低估了互聯網的力量，短短幾天，墨白的直播片段被剪輯後在網上瘋狂流傳，賬號這幾天的流量也水漲船高。
心裏突然就生出細密的小刺，紮得桑秋瞬間清醒了。
這段時間的相處於她來說，就像一場狂歡，不顧一切，不想未來，隻憑著頭腦一熱，就悶頭往前衝。
現在才發現之所以沒有碰壁，不過是因為陸硯知這堵牆太柔軟——不缺人想給他當助理，譬如畢然，之所以不拒絕自己，隻是因為他善良。
這樣的想法一旦萌芽，就在幾秒鍾裏瘋狂地滋長，填滿桑秋的心。
不能再這樣混沌下去了，即使她有那一紙診斷書當借口，也不能拉別人共沉淪，何況那個人是陸硯知，是她多次冒犯都不會發火，還一再包容她的陸硯知。
早就該趁他沒發覺自己的自私想法之前，結束這場沒有意義的追逐了。
圍住陸硯知的粉絲陸續散去，桑秋卻並未上前，直到陸硯知走近，她才開口：“那個……民宿也開張了，按照之前的約定，我是時候搬出來了，這幾天多有打擾，謝謝你。”
陸硯知顯然沒料到幾分鍾前還張羅著中午吃什麼的桑秋，會突然要告辭。
“可是……”陸硯知有些急，看一眼已經走遠的宣傳隊伍，瞬間了然，“當時是這麼說的沒錯，可現在不一樣了。”
“怎麼不一樣了？”
“現在你是我的助理，住這麼遠，要是有工作需要的話，不方便。”
“可你不是說，助理不用……”想起當初陸硯知說的話，桑秋隻把這理解為客氣的挽留，語氣堅決。
眼看用這個理由不行，陸硯知腦子轉得飛快：“那也不行！”
不明就裏的畢然剛走過來，就被陸硯知的聲音嚇了一跳。
“我、我，醫生說手上的傷口不能碰水，你知道的，畢然又不會做飯，桑助理總不會想餓死我，我們倆吧？”
陸硯知一把薅過身旁的畢然，眼睛一眨不眨盯著桑秋。
“啊……傷口……”桑秋後知後覺，目光落在陸硯知手上，被刺劃破的口子已經褪了紅在結痂，但還需要每天上藥，的確沒法做飯。
至於畢然的廚藝……那確實沒法放心。
雖然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但畢然也一個勁點頭，管他呢，反正陸硯知說什麼，他附和就對了。
見桑秋為難，多多擺擺手不甚在意：“沒事沒事，我就隨口一提，住民宿還得另花錢，我還是和小魚一起住你家裏吧，麻煩了。”
兩根短短的麻花辮隨著肩膀的動作晃動，一如她此刻的心情一般雀躍：某些當局者迷的情愫，讓她捕捉到了跡象。
磕CP什麼的，她可太在行了。
既然多多都改口了，桑秋也沒理由再堅持，還是原路返回了陸硯知家裏。
隻是陸硯知每次不經意回頭，都能發現她若有所思的表情，探詢的目光還沒真切落在她身上，就被她周身又籠罩上來的悲傷刺得心裏一滯。
明明偶遇好友時還那麼開心，陸硯知怎麼也想不明白，到底是什麼原因，讓桑秋突然那麼沉默。
同行的多多隻當桑秋的突然寡言是因為害羞了，畢竟她這人的確憋不住話，見陸硯知剛才的表現，立馬把桑秋調侃了一番。
見桑秋並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的意思，也識趣地閉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