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光是一枚無效郵戳(2 / 2)

蘸白何嚐不是紅了眼的,兄妹二人相擁片刻,無言的交換著彼此含帶的悲意,在即將哭出之前,勉力拿出成人的矜持應對。

車子上了高速,很快又很慢地往家駛去。德珍從未那麼疲憊過,撐著額頭靠在車邊,無聲無息。蘸白也未有發言,兄妹二人就那樣把持著各自底線,不去觸碰彼此的淚點。

一路無話,到了家門口,叔叔淳中和一些親戚正在家門口忙碌,見車過來了,人群的視線望來,已經有人率先認出了德珍,高聲呼喊她的名字,淳中這才怔怔地看過來。見到真的是德珍,眼眶瞬間紅了。

他踉蹌地朝車子走來,德珍打開車門下了車,隻覺得雙腳是橡皮做的,軟得她一陣暈眩。空氣裏彌漫著一股火硝的氣味,地上鋪滿了鞭炮的紅紙屑,香燭的痕跡印在地上。

“小叔叔。”德珍輕聲叫了他一聲。

淳中握著她的雙手凝視她良久,“你回來啦。”

那語氣,尋常地就像小時候德珍跑出去買了一根奶油棒冰沒等吃完又跑回來了一般。德珍聽著那一聲問候,再也承受不住地落下淚來。

淳中卻隻是淡淡的說:“進去吧,再看看你妹妹。”他笑了一笑,眼角擠出許多細紋。

德珍不忍撒更多淚給她的小叔叔,忍著心痛衝進家門。花園裏時值春日景致,舉目之處一片綠意扶蘇,蔥茸可愛,一副全然不知這家中最珍貴的花已經悄然凋敝的懵懂模樣。

屋子裏亦十分熱鬧,人多的數不過來,一個個卻都沒有聲音。德珍的爺爺岑潤藎背對著門口,未見孫女進門,等最小的孫子岑禮讓大叫一聲“德珍姐姐”,一屋子沉默的人才回過神來。

老先生一頭銀發,眼皮下垂,仿若被收走了在世的神采,看著任何東西都猶如死神在向他招手。德珍從未見爺爺那樣絕望過,不禁悲從中來。

“爺爺,我回來了。”德珍對上老人家的視線,吸了吸鼻子輕聲說。

岑潤藎終於回過神來,朝辛苦回國奔喪的孫女虛弱地一笑,僵硬的寒暄招待,拍拍她身上莫須有的塵土,問了些這個,又問了些那個,德珍一一應對著。

白發人送黑發人,他老人家心裏該有多傷心,恐怕再親近的人都無法丈量。

德珍一身風塵仆仆尚未淡去,勉力維持表情,直到最後,眾人寒暄已畢,才提起勇氣去看黎闌。

家裏的規矩,凡是意外身亡的,一概放在家中舉行葬禮。此刻,臨時布置出來的靈堂已被白色花束擠滿,棺木周圍放鮮花。德珍甫一步入這個房間,立時覺察了氣氛的不同,一道無形的力量撲麵而至,使她如墜深海,壓力四麵八方而來,逼仄的叫她喘不過氣來。

她怔怔看著堂中那黑白遺像,仍不敢相信黎闌的靈魂已經消逝在這世上。她的黎闌並不適合演繹這荒唐的戲劇啊……

可是,棺木中安靜沉睡的,真真切切的就是她可愛的妹妹,黎闌。

安置好行李回來的蘸白站在門邊,剛想出聲,卻看見背影僵直的德珍捂著嘴巴,悲傷決堤,抱著妹妹的屍身失聲痛哭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