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故意拉著清夜停下了腳步,想聽聽他們接下來的對話。
“柳煙近日總覺心口有些絞痛,終日惶惶不安。”那位段姑娘如是說。
清韻疏朗的眉目稍稍皺了皺:“依段姑娘的症狀來看,該是邪氣附身,導致氣血壓心、心口發悶。”
段柳煙聽了清韻的這句話,原本暈紅的臉頰頓時一片煞白,惶恐的問道:“不知道長可否驅散?”
清韻雲淡風輕的對著段柳煙笑了一笑,然後從袖口中摸索出了一個疊成了奇怪形狀的符咒,遞到了她麵前,又道:此符可普掃不祥,有極強的驅趕邪氣之效,段姑娘隻需每日貼身佩戴,便可驅邪伏鬼。”
鬼扯!!我在邊上看得直想翻白眼。看那位段柳煙眉黛含春的模樣,哪有心口絞痛的模樣!至於惶惶不安,我敢保證,那是因為清韻站的離她那麼近那麼近羞得!
段柳煙伸手接過了符咒,對著清韻露出了一種盲目到極點的崇拜和敬仰,千恩萬謝。而清韻則是一臉淡然的聽著這一席吹捧,臉上非但毫無任何羞恥之意,反而露出那種出塵脫俗的微笑,偶爾還為自己謙虛兩句:“段姑娘過譽了。”
“小櫻。”段柳煙望了身後的丫頭一眼。那丫頭隨即理會了段柳煙的意思,走到布施箱中投下了一顆小銀子。
我分明看見清韻那雙媚長的眼眸望見那銀子的時候亮了亮。卻還是故作淡定的道:“貧道在此謝過段姑娘。”段柳煙垂下眼掩嘴嬌羞的笑了笑:“那柳煙今日就告辭了。”說是那麼說,那雙眼卻是依依不舍的望向了清韻。
“貧道送段姑娘。”清韻執著浮塵對著段柳煙比了一個請,這才轉身望見了我和清韻,清淡的笑了笑,送段柳煙出了道觀。
“他一直都是這麼行騙麼?”我望著清夜問道。
誰知還未等到清夜的回答,清韻便執著浮塵回來了,恰好聽到了我這句話,並沒有動怒,反而望著我輕淺的笑了笑。
“柒兒怎可用行騙二字?若是柒兒不信神靈之說,那又你如何會站在這?”
清韻這一句話問的我啞口無言,若是這個世界上真的沒有神靈,那用科學來驗證的話,我一個現代人為什麼會因為清韻的烏龍事件站在這裏……
“若是柒兒無法反駁,那往後便要懂得尊重神靈,切勿再口出不遜之言,惹惱了神靈。”那雙媚長的眸子忽然變得異常淩厲,猶如一道寒光一般,自有一股神聖不可侵犯之態流露。震的我張了張唇,卻又幹啞的一句都說不出。
“夜兒,這是帶柒兒去市集買菜麼?”轉眼,清韻又恢複成了那個風輕雲淡的表情,清淡的笑著,剛才的模樣仿佛曇花一現般。
“是,師父。”清韻恬淡的笑了笑,走到了布施箱中取出了十個銅板和一兩銀子,十個銅板遞到了清夜的手中,一兩銀子則是塞到了自己的衣襟中。
“去吧,柒兒的傷剛好,多買些滋補的東西回來,好好給她補補身子。”然後轉而又對我笑了笑:“柒兒,好好跟著師兄認著路,以後這些買菜做飯的事情都要由你來負責。”
“是。”我被清韻剛才的表情給唬住了,現在對他的態度都有些畢恭畢敬的。
跟著清夜走出了道觀,卻見他忽然停下了腳步,溫柔的對著我笑了笑:“師妹,你先在這等我一會,我回屋一趟。”
“哦,好。”我雖然有些莫名,但還是應道。一個人站在道觀外無所事事的張望。
清韻觀的對麵是一座尼姑庵,正好與清韻觀畔河對立。不過庵舍明顯比清韻觀氣派了許多,修葺的古色古香,分外幽靜,牌匾上提著雲水庵三個秀靈的字體。而將清韻觀與雲水庵相隔的那條河流清澈得幾可見底,潺潺的流水順流而下,水光瀲灩,我望著它腦中忽然如醍醐灌頂。
剛才我明明隻是問清夜,清韻是不是總是那麼行騙!何時有不尊重神靈,口出不遜了?!!結果我就那麼被清韻一個淩厲的眼神給糊弄過去了。
風中淩亂……
市集離清韻觀倒也不遠,和清夜步行了小半個時辰便到了。平安鎮雖然不若原本住的城市一般繁華,卻另有一股江南水鄉風味,人情極為純樸。
很快,我便知道了清夜回屋的目的。
我清算了一下,一顆大白菜花了四個銅板,一條魚花了十二個銅板,五顆雞蛋花了五文錢,一塊豆腐花了二文錢,總計:二十一文錢。而清韻總共給了清夜十文錢,並且對他說:‘柒兒的傷剛好,多買些滋補的東西回來,好好給她補補身子。’
於是,真相了……
忽然想起了張愛玲說過的那麼一句話:人性是最有趣的書,一生一世看不完。我想,清韻就是那本我一輩子都看不完的書。我也願意相信,我現在所看到的,不過是清韻的小小一角冰山而已,他還有更多的‘有趣’的事情等著我去慢慢挖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