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墨楓垂眸,抿嘴不語。
“楓兒……”
耳邊的話透著不悅和堅持。
“要和父王永遠一起,難道有事還要瞞著父王?”
“殺死鬼將!”
“你是鬼,是鬼!”
“我是誰的父王?”
“父王,”擡眸,按上父王的手,薄唇開啓,“鬼將。父王,我總是夢見一個人,叫鬼將。”
冉穆麟的神色瞬間大變,看著兒子困惑的眸子,他揮滅燭火,抱著兒子躺下。
“那個人怎麽了?”把兒子的頭攬在懷裏,不讓他看到自己的表情,冉穆麟問。
告訴了父王那個一直困擾著他的夢,緩緩說出他做到的關於那個人的所有的夢境。兒時的流浪乞討、少時的被征入伍、疆場上的殺敵建功、跟隨了他一生的恐懼與排斥,還有他的死。他夢到的不單單是鬼將,而是他的一生。隻不過,鬼將同他一樣,有著異色的眼眸。
始終輕撫著兒子聽他講述,冉穆麟心裏的念頭一個接著一個。等兒子說完,他也想好了。
“楓兒,鬼將是鬼將,你是你。不瞞你說,父王也曾夢到過他。”
懷裏的人猛然掙出,紅暈翻騰。
把人攬回來,冉穆麟很平靜地說:“父王看到的鬼將,身世淒慘,被世人所傷,不得善終。父王心裏很不是滋味。楓兒,不管他與你是何關係,那都是已經過去的事。你有疼你的父王,還有皇伯,有與你一同長大的小虎,有這些個把你當親侄子對待的叔叔嬸嬸們,你和鬼將不同,除了你們兩個幾乎一模一樣外,再無任何相似之處。”
懷裏的人緊綳的身子漸漸舒展,靜靜地聽父王說。
“楓兒,父王也曾困擾過。究竟哪個是楓兒,哪個是鬼將。鬼將是不是楓兒的前世,或是,後世。不過後來父王想明白了,老天讓父王看到鬼將的一生,不是去爲這些事而煩惱,而是提醒父王,要疼楓兒,愛楓兒,不能讓楓兒跟鬼將一樣受委屈,受苦,受傷。老天讓楓兒看到鬼將,也不是讓楓兒爲鬼將與你的關係而困擾,是讓楓兒明白,懼你,怕你的人,不過是些愚昧之人,那些傷你的人最終不得好死。你與鬼將不同,也不會跟他一樣,你無須因爲自己的眼睛異於常人而悶悶不樂,當然,父王知道你從不介意。”
懷裏的人抿著嘴,勾緊父王的手指。介意,他曾經非常介意他的眼睛,爲何與旁人不同。
“楓兒,楓兒。父王最喜歡的,就是你的眼睛。”準確無誤的親上那雙眼,冉穆麟摟緊半裸的人。
“父王……我殺了人。”有一點他會和鬼將一樣,雙手將沾上無數人的血,幷對此毫無感覺。他天生似乎就習慣了血腥。但他不悔,隻要父王不怕他。
“父王知道,他們該殺。”吻下移,冉穆麟舔吻兒子的耳垂。
父王……
在心裏叫著,冉墨楓雙手摟緊父王,任父王親吻撫摸自己,每當這個時候,鬼將就遠離了他,他是冉墨楓,是父王的兒子。爲了他,父王願與天下人爲敵,他亦然。爲了父王,他不惜沾上天下人的血。
“碰!”
窗戶被人撞開。冉穆麟和冉墨楓同時迅速起身,抓過衣衫,抽出匕首。
“碰,嘩!”
又一聲碰撞,茶壺茶碗,盤子水果,全部掉在了地上。冉穆麟朝兒子示意,兩人慢慢移到床腳處。對“這批”刺客的莽撞而驚訝。
可刺客遲遲不到床上來,卻發出了鷹叫。冉墨楓掀開床帳看去,隻見月光透進的房內,一隻老鷹站在桌上。
“他娘的,誰的鳥兒!”居然壞他的好事!
冉穆麟放下匕首,下床,點燭。
燭火點起的瞬間,冉墨楓楞了,異眸眨眨。冉穆麟回頭,也楞了,接著“哈哈”笑起來。
“誰這麽缺德,把這大鳥頭上的毛都拔了。”
見老鷹不停用嘴去叼綁在他腿上的竹筒,冉穆麟這才明白過來,這鳥爲何會無緣無故地沖進來。
上前,從它腿上取下竹筒,冉穆麟抽出信。
冉穆麟:
我與祁兒先行去絳丹。那隻鳥要殺要剮隨你處置。
易
走到父王身邊,也看到信的冉墨楓回頭看向那隻可憐的大鳥。它似乎也知道自己闖了禍,眼饞地看看地上的糕點,又不敢去吃。
把衣服纏在胳膊上,冉墨楓伸手:“過來。”
大鳥看看他,飛了過去。
“父王,他餓了。”冉墨楓從地上撿起一塊幹淨的點心爲它,老鷹也不嫌棄,狼吞虎咽。
“還沒看過會吃糕餅的鷹。”冉穆麟突然很可憐這隻鳥,不過他很奇怪,跟易那老不死的住了八年,沒見過這隻鳥啊。
“楓兒,太晚了,給它吃點糕餅算了。明早父王讓廚子給它弄幾隻兔子。”想必這鳥惹了易,腦袋上的毛才被拔光了。
老鷹熱淚盈眶地對冉穆麟叫了兩聲,接著跳上桌子,埋頭吃糕餅。
又看了眼手裏的紙條,冉穆麟把它燒了。那兩個先行去絳丹,說不定等他和楓兒到了,他們還在路上呢。
“楓兒,睡吧,明早讓人來收拾。”
把近乎赤裸的兒子摟上床,冉穆麟毀滅燭火,放下床帳。
“父王,我們何時回京?”
冉墨楓想到了刺客。
“不急,你皇伯心情不好,回去父王定沒好日子過。”這次回去,如果他不幫皇兄把晝趕走,他別想清靜。
冉墨楓沒有任何異議,瞞著父王的事都說了,心裏異常輕鬆,沒一會兒,他就困得睜不開眼睛。
“睡吧。”閉上眼,撫摸兒子的身子,冉穆麟也要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