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那時候我還小。當時媽媽一個勁小小、小小地呼喚我,所以他記住了我的名字。
那時候媽媽守寡,很怕別人說閑話。因此他來我家看望我們的時候,淺淺坐了一會就離開了。後來每一年他回鎮裏探望親人的時候,都會到媽媽的店裏吃一碗餛飩,和媽媽聊上兩三句。
說到這裏,他的神色黯淡了,他說:你媽媽是一個好女人,可惜,命運不公啊……
我早已泣不成聲,我為他對我媽媽的這一份牽念而感動不已,而他的話讓我想起了我幼時的那些灰色的記憶,好難受。
他像長輩一樣摸了摸我的頭,他說:算算時間,你也有三十來歲了吧,不過一點都看不出來,看上去還是小姑娘的模樣……
我哽咽著,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又繼續說:這麼多年,我也有打探過你的消息。但是沒有聽到半點音訊,你親戚都認為你被拐賣了或者不在人世了,沒有想到,我還能碰到你……
我又何曾想到呢,抱著淺顯的希望回鄉,感受不到任何一位親人的慰藉,卻能這樣遇上一位媽媽的故友,這算是冥冥之中的注定嗎?
他又問了問我這些年的近況,這一次回鄉是打算做什麼。我一一說了,當聽到我說要辦身份證之後,他立馬拍掌,然後說:小小丫頭,這事兒好辦,我現在在鎮裏也算是能說得上話的人,這事兒我幫你辦妥。
我立馬燃起了無限希望,然後又把霹靂的事情說了說,他沉吟了一下,然後說:這麼多年,也沒能為你媽媽做點什麼。你我相識也算是緣分,這一次我幫忙幫到底,你放心。
我瞬間感動得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真的沒有想到,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又一村。
他又問起了我住在哪裏,我神色黯然了,然後把實情說了。他聽完,沉默了半晌,然後重重地歎了一聲。
他說:房產這事兒,估計我就沒有辦法幫到你什麼了……
我已經改口叫他伯伯了,我說:這個我不需要,你能幫我解決戶口和孩子的問題,我已經感激不盡了。這裏估計我以後除了辦理證件的需要,可能再也不會回來了,太多的傷心……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聊作安慰,我們又聊了一些往日的事情。時間不知不覺很晚了,小茶館到了打烊的時間了,我們互留了電話號碼,他說:丫頭,這事我會全部幫你辦好,回去你把你孩子能提供的證明材料都寄過來,我這邊想辦法幫你補全,到時候戶口本和證件都給你寄過去。
我重重地握了握他的手,再多的言語都無法形容我的心情。他看出了我複雜的心情,他說:孩子沒事,咱倆認識,沒準是你媽媽冥冥之中指引的……
我再度哽咽,他把我送到了路口,然後我們揮手告別。
那一夜,我躺在小床上,一夜未合眼,心中不停地祈禱,不停地感謝,我相信一定是媽媽在天之靈保佑著我,心疼著我,讓我能夠看到轉機……
第二天臨走前,我給伯伯去了電話,他姓宋,我說:宋伯伯,我要回去了。
他立馬說:丫頭,你等等,先別上車,等我二十分鍾。
我掛了電話,站在車站等著宋伯伯的到來。大概十多分鍾的樣子,宋伯伯騎著摩托車過來了。
他在我麵前停下了車,然後從車上拿下一個麻布袋。他說:丫頭,你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伯伯也沒有什麼送你的,這包是咱家鄉的山栗,這瓶是我家老太婆醃製的臭豆腐,這包是臘肉,都是鄉裏的土貨,城裏也買不到,帶回去給孩子吃!
我的眼淚不爭氣地又一次掉下來,那種人性的溫暖和美好讓我的情緒異常地激動,我推脫了又推脫,宋伯伯生氣了,他說:丫頭你是看不起我還是咋的!給你你就拿著!也別說什麼以後不回來的傻話!以後有空就回來!看看家鄉,宋伯伯的家就是你的娘家!什麼時候把孩子也帶回來我看看!一個人帶著孩子在外麵不容易,受委屈了沒處說就打個電話回來跟伯伯嘮叨嘮叨!別嫌鄉下人嘴碎!你這孩子也是命苦,也沒個疼你的人兒!伯伯就是看你這樣不忍心,也心疼,雖然你長大後咱倆也就見這一麵!但是你別見外,伯伯是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