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相逢猶恐是夢中 1(1 / 2)

每年的四月初八是佛誕節,民間稱之“浴佛節”。此日汴梁的十大禪院各有浴佛齋會、誦經法會外更以各種名香浸水澆洗佛像,煎熬放有香藥的糖水贈與香客,又稱“浴佛水”。許多達官貴人,富室豪門亦趁這一日施舍還願放生,為先人做法事超度等等,不一而足。

汴梁城中最大最有名的寺院莫過於州橋前東街信陵坊的大相國寺。大相國寺自大宋立國便是皇家寺院,住持皆由皇帝所冊封,平日裏平頭百姓不得入內禮佛,“浴佛節”這一日恩準民眾入內,更是人流如潮。

這一年的“浴佛節”恰逢休沐,除楊業奉命與五個兒子一起京外大營選練新兵未歸外,餘者如七郎八郎是那裏熱鬧便往哪裏,早嚷嚷著要去大相國寺遊玩。楊夫人卻嫌大相國寺擁擠不堪,情願帶著眾媳婦及兩個女兒去南城門外的鴻福寺禮佛,祈禱子嗣,趁便還能踏青遊玩一番。六郎對這些事兒向來是無可無不可,自然是被兩個弟弟強拉去大相國寺。

這一日的大相國寺非人山人海不得以形容,山門前幾是水泄不通,各殿閣香火繚繞,善男信女摩肩接踵地持香虔誠叩拜。待大相國寺最負盛名的佛樂過後,僧眾抬出“浴佛水”散發,六郎負手一旁笑看七郎八郎與楊安等擠上前去領取。

七郎將一盅“浴佛水”遞與六郎,一仰脖將自己的那盅一飲而盡,六郎笑問:“七弟,味道如何?”

七郎咂咂嘴道:“不錯,正好口渴了,香香甜甜的解渴。”

“七弟,你方才領水之時可有許願?不然便白擠了。”六郎笑著調侃道。

八郎擠擠眼:“六哥,當然許了。七哥要佛祖保佑爹在大營裏多待幾日,還有在學堂中打瞌睡時不要被夫子發現。我呢,希望佛祖保佑娘下個月起多放些零用給我們。六哥,我和七哥還都幫你求佛祖了。”

六郎含笑:“你們?你們怎知道我要求什麼?”

七郎大笑:“六哥,怎麼不知?自然是大殺四方,建功立業,還有啊……”說著嘻皮笑臉地湊上前去:“我讓佛祖保佑早日你找到王家姑娘給我做嫂子呀,可是八弟說…….”

六郎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僵,這時八郎一把推開七郎,也湊到六郎麵前笑道:“不對不對,王家姑娘要是找不到呢?六哥你聽我說,我幫你求的是早日找到心儀之人,嘻嘻,隻要是六哥喜歡的又有緣的就好,管她張家李家,六哥對不對?”

六郎不答,低頭看看手中清亮的水,微微晃神:找到?真能找到?耳邊卻聽得七郎的笑聲:“對呀,來來來,六哥快喝了,喝了興許今日就會遇上這個有緣人呢。”架不住兩個弟弟的強拉,六郎一笑,也將那水一飲而盡。

兄弟三人信步遊玩,因香客眾多,便漸漸向後山走去。大相國寺不愧是皇家寺院,占地足有數百畝,一眼望去殿閣屋舍連綿,時有僧眾香客穿梭其間。他們不知不覺走到“觀音堂”,繞過其後,卻是一處十分幽靜的禪院,裏麵花木蔥蔥鬱鬱,幾個比丘尼正端著托盤進出,盤內想是齋菜,一股飯菜香味隨風飄來。

八郎道:“咦,這裏有齋菜,六哥,咱們也去嚐嚐。”正要舉步入內,門口守著的兩個比丘尼卻雙手合什攔住他們道:“阿彌陀佛,施主請留步,裏麵有女施主在隨喜。”

六郎知道這等日子少不得有官宦內眷來禮佛,這禪院想是誰家的下處,連忙拉著弟弟離開,向後山而去。

待得他們在後山用畢齋菜正欲下山之時,隻聽外麵人聲鼎沸,一片喧囂,一個知客僧跌跌撞撞地跑進來大喊:“不好了!施主們快跑,藏經樓走水了!火要燒到觀音堂了!快快,師父叫師兄弟們快去藏經樓搶經文!”

齋堂內頓時一片混亂,眾香客,僧眾爭先恐後地往外跑。六郎兄弟主仆奔出齋堂當即大吃一驚:隻見山下藏經樓,資聖閣幾處濃煙滾滾,火光衝天,偏生風往後刮,火勢已往觀音堂及山上來。

六郎急道:“我們也快走,不然火燒上來就也走不了了。”兄弟們疾忙向山下而去。

遠遠便聽得山下盡是呼喊聲,慘叫聲,哭號聲混成一片,山徑上無論男女老少,主仆貴賤皆是驚慌失措地往下跑。當此性命攸關之時,個個均是你推我搡,因此山路上擁擠不堪。六郎等身手矯健,自樹木間穿過,雖比眾人腳程要快,然而到了觀音堂外卻也無法前行。

隻因藏經樓中盡是典籍,本是一點就著,兼之今日各處皆大做法事,香油燭火比平日裏多上許多,火勢來得十分快。不一會兒功夫,風助火勢,火苗已阻住觀音堂及一幹禪院,無數人如螻蟻般自濃煙中奔出,加上山下逃下來的,阻在一起一片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