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的眼波自眾人臉上一一轉過,最後輕輕停在六郎麵上,目光清澈一如月下清泉。六郎心中不由自主想起上元夜九妹的話:“這個姐姐的眼睛真漂亮啊,就象…..就象天上的星星,我從沒看見過那麼美的眼睛。”
眾人目光注視下,那女子的眼中閃過一絲羞澀,長睫輕顫,垂下眼去,恍如那一泓清泉上漾起了一陣漣漪。這時突然幾聲輕咳,六郎猛地回過神來,驚覺自己竟盯著人家姑娘的眼睛瞧,連忙轉開眼,卻見那年長的侍女似笑非笑地望著自已,不由麵上一熱。
他清了清嗓子正待說些什麼,卻一時不知從何說起:是先解釋自己兄弟不是有意絞斷她的紙鳶,還是先感謝她相助九妹並送琉璃燈,抑或是說自己在上元節承讓了,還有九妹一直記掛著她……
六郎在那裏心念電轉,躊躇不決,邊上的七郎不禁納悶:自己六哥不是那等沒見過世麵,沒和女子搭過話的雛兒,怎地這會子隻顧抓著人家姑娘的紙鳶怔怔地發呆?不由輕輕喚了聲:“六哥!”
那年長的侍女亦輕咳一聲,施禮道:“小女子墨蘭這邊有禮了!多謝幾位公子拾到我家姑娘的紙鳶。適才揪玉妹妹如有衝撞之處,還請勿怪!”
六郎定定神,道:“姑娘言重,所謂不知者不怪!這便奉還姑娘們的紙鳶。”說著便將那個大花籃遞上,墨蘭接過,笑道:“多謝公子!”
揪玉指著大樹道:“墨蘭姐姐,姑娘的那個大仙鶴還掛在上頭呢。”
墨蘭仰頭望去,那大仙鶴被掛在一根粗樹幹上,離地足有兩人高,不由輕歎道:“那麼高,卻怎生拿。”
八郎這時開口道:“姑娘勿急,可以石子如打飛鏢一般想必不難擊下。”
墨蘭皺眉道:“公子所言不錯,隻是這仙鶴亦是我家姑娘所畫,若是被石子擊壞卻有點可惜。”。
那黃衣女子望望那仙鶴,雙眉微蹙,輕聲道:“墨蘭,罷了,不必強求。”語聲嬌柔悅耳。
揪玉噘著嘴道:“姑娘畫了好半天呢,紙鳶上的那笛子還是湘妃竹的呢。都怪那廝可惡!”
六郎見那黃衣女子口中雖如是說,目光中卻流連於那仙鶴,頗多不舍之意。他打量了一下那棵樹,微一思索,便對黃衣女子道:“在下或有一法取回紙鳶且無損,還請容在下一試!”
黃衣女子聞言看向六郎,六郎正想她恐怕不信,卻見那女子輕輕頜首,竟是全無懷疑,不由心中一熱,遂道:“那便請姑娘們讓至一旁!”
幾個女子依言縱馬讓至一邊,八郎小聲問道:“六哥,你這是要……..”六郎衝他們擺擺手,意示無妨,七郎幾個亦縱馬讓開。
六郎伸手一撩外袍下擺至腰間,圈馬退後一丈地,隨後縱馬加鞭馳向那棵大樹。戰馬離大樹越來越近,速度也越來越快……堪堪將至樹下時,六郎驀地自馬上縱起,立於馬背上雙足躍起,雙手抓住那仙鶴紙鳶較近處的大樹枝,同時雙足在樹幹上一點身子借力縱起,飛身踏至較低處的樹枝上。六郎左手攀著樹枝,右手馬鞭揮出,將掛著大仙鶴的樹枝卷至麵前,探手輕輕取過,同時嘬唇為哨,他那匹戰馬受過訓練,聞哨聲飛快馳回。戰馬至樹下時,六郎輕輕巧巧地自樹上躍下,正好落在馬背上,圈馬馳回,這時身後六郎踏過的那棵樹枝“啪”地一聲斷落墜下。
他這幾下可說是兔起鶻落,一氣嗬成,電光火石間每個動作拿捏得不偏不倚,偏又姿態瀟灑。七郎與八郎固知六郎弓馬騎射俱佳,卻也看得目眩神馳,因為六郎稍有差池,本是好意便成出醜了。而綠綺與揪玉兩個小侍女更是以手掩口,幾乎驚呼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