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蛾兒雪柳黃金縷 3(2 / 2)

眼見小姑娘施施然地一頭鑽進馬車,七郎咕噥道:“這小丫頭神神道道地搗什麼鬼?”六郎瞪他一眼道:“七弟你今日言語太過冒失,這裏是天子腳下,多的是真人不露相,若是一不小心開罪了什麼人…..”

七郎嗤笑道:“六哥你也太小心了,就這麼光禿禿一輛車子,又無儀仗隨從,一個十來歲的小丫頭能是什麼大人物?”

六郎不語,凝視那馬車,心中仍不無疑惑:其時因幽雲十六州尚在遼人手中,大宋養馬不易,連軍中皆難得戰馬,故馬匹市價昂貴,便是尋常官宦或富戶亦是用驢車或騍車。京城中富貴人多,馬車雖比別處多,然亦多為體小之滇馬川馬,而這輛車所馭之兩匹馬通體烏黑,十分神氣,可稱得上是駿馬。但那馬車卻也無特別之處,也無其他隨從儀仗。

楊家兄妹俱是識貨之人,連八郎都讚道:“好漂亮的兩匹馬!”七郎撇嘴:“想是家中有兩錢!”八妹卻忍不住道:“這小姑娘好不奇怪,外麵這般光亮,卻要入車中摸黑寫字!”六郎卻不這麼想,那車上懸著湘簾,車外亮如白晝,車內之人往外看得明白,車外之人卻不得見車中情形。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那小姑娘便自馬車中出來,雙手捧著燈謎紙呈至書案上,斯斯文文地笑道:“謎底俱已寫出,請公子們過目。”

她這般前倨而後恭,眾人一時頗有些發楞,還是七郎一把搶過:“六哥,八弟,快看看,猜對了沒有?”

這小姑娘一共撕了十張燈謎紙,其中有六郎所寫的五條燈謎,餘者為四郎與八郎所製。六郎便看猜自己所製燈謎的,一看之下心中暗讚:好字!因楊家在北漢時楊業與漢王兄弟相稱,故六郎曾為漢王之子侍讀,不僅自己學得一手好字,自然識得書法好壞。五個謎底雖寥寥數字,卻是一筆衛夫人之簪花小楷,字跡飄逸靈動中又帶幾分清麗嫵媚。

但一看謎底,六郎卻說不出話來了,一抬頭看到八郎的麵色,兄弟倆不由麵麵相覷:這小姑娘竟是如數猜出,難不成真要讓七郎拜個小姑娘為師?這也太丟麵子了!

那小姑娘一直氣定神閑地等在一邊,此時見他二人麵色有異,便笑吟吟地問:“敢問兩位公子,小女子可是全猜中了?”七郎跳起來:“我不信,六哥你可看仔細了?”六郎瞪他一眼道:“姑娘高才,盡數猜中!”七郎猶不信,一把抓過燈謎紙細看。

小姑娘笑容可掬地道:“既如此,公子先時所言可還算數?”七郎登時漲紅了臉,可憐巴巴地看著六郎。

六郎尚未答話,一邊九妹探過小腦袋驚呼:“哎呀,這全是六哥四哥八哥製的燈謎,這位姑娘好不厲害!”小姑娘麵有得色地謙遜道:“僥幸而已,姑娘過獎了!”九妹心下佩服,又問道:“隻是這許多燈謎,你為何隻挑我六哥四哥八哥三人所製?”小姑娘笑容可掬地說:“姑娘不知,書法不佳,謎麵無趣的我們是不猜的。”九妹拍手笑道:“好眼力,我六哥的字寫得是我們家最好的,然後便是我四哥和八哥。”

一邊六郎聽得小姑娘說道“我們”二字,心中驀地一動。小姑娘又笑對七郎道:“勝負既已分,小女子也不難為眾位,就此別過!”

這便是勝負已分了,可憐七郎眼見邊上看熱鬧之人連帶自己的家人皆麵露訕笑,先前話說太滿,現下裏一個好歹在上舍讀書的爺們卻輸在一個黃毛小丫頭手裏,實在不由窘在那裏,眼睜睜地看著小姑娘揚長而去。

這時隻聽得一聲“且慢!”,小姑娘轉身看向六郎:“公子還有何見教?”

六郎揚揚手中的一疊素簽微笑道:“這分明不是姑娘獨自一人所猜,怎麼能算姑娘勝了?”小姑娘臉一紅道:“公子何出此言?”

六郎淡笑道:“這十條謎底分明是三四種不同字跡,自是不同人所寫。姑娘難道不知麼?”

七郎立時跳了起來大笑道:“我說你怎麼那麼大口氣,原來是做了手腳!嗯,本公子大人大量不欺負小姑娘,你要麼喊聲師傅要麼認個輸就行!”說著覺得心下說不出的解氣,楊安等家人俱哄笑起來。小姑娘這時是麵紅耳赤地窘在那裏,訥訥地說不出話來。六郎正待給她解圍,隻聽得一聲清脆地“慢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