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
也許是吧——十六年來我都象生活在一場虛無的遊戲裏,身邊的人和事都倏來忽去,難以捉摸,連真假都分辨不清,罔論其它。
我懂什麼?會什麼?愛什麼?恨什麼?……我不知道。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誰。
我抬起頭,茫然地望著藍先生,忽然道:“我不幹了。”
藍先生揮揮手,所有人都離開了,最後出去的“天涯”還隨手掩上了門。
然後,他方走近來對我道:“或者,讓我們重新開始,如何?”
開始什麼?我都十六歲了,及笈之年,不做殺手的話,已經好嫁人了——可現在不但無人可嫁,還變成了一個四不象的怪物……鋼鐵煉壞了還可以回爐,我呢?總不能重新投一回胎吧……而且太累了,實在是太累了……如果這樣真真假假虛虛實實就叫做江湖的話,我寧願去戲班子扮小醜,多少還分得清台上台下,孰真孰假。
我累了,隻想大睡一覺。
藍先生默默聽完,轉身也走了出去。
然後我就真的倒下來大睡了一覺。
連半個夢都沒做。
睜開眼居然好像又是另一天了——或者我根本隻閉了會眼睛,連一刻也不到。
但有什麼區別呢?
這一天和那一天,這個人和那個人,這把刀與那把刀……甚至醒著還是睡著,對我來說好象都是一樣的。
忽然如針紮般刺痛,我覺到了深深的寂寞——是寂寞嗎?不知道,姑且算它是吧……也許這就是碧樹與西風、尺素與天涯、無悔與憔悴……還有許多愛侶或怨侶相伴而行的原因?
也許藍先生說得對,無論男人與女人、女人與女人,甚至男人與男人,或者人與獸以及更離譜的……舉凡生靈,都會害怕寂寞吧?為抵擋寂寞而選擇相伴,都不應該被指責吧?
第一次,我希望有個人跟我在一起,說說閑話,或做點什麼,或者什麼都不做也好,就這樣靜靜地呆著就好。
第一次,我覺得生命裏還應該有些別的東西存在。
不知為何,我的臉居然微微紅了起來。
而藍先生就在這個時候推門進來了,看見我居然微微一怔,然後嘴角泛起了笑意。
我居然也沒有閃避他的眼光和嘲笑,坐起來理理衣服,直視著他道:“我正好有話要對你說。”
藍先生的笑差點僵在嘴角上,第一次毫不掩飾詫異地道:“說吧。”
我想了想,認真地道:“我要離開這裏,真真正正地生活,找個人來愛一愛,什麼都嚐試著做一做,感受一下人生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藍先生聽完,表情可真好看——好像我剛才不是認認真真地跟他說了一段話,而是往他嘴裏塞了個大蚱蜢。
可老實說,我連活的蚱蜢是什麼樣子還沒有見過呢——這樣也活到了十六歲,真不如死了算了。
等了一會,藍先生依然呆著,但我不能讓他再呆下去了,於是提高了聲音叫道:“哎,藍先生,我說完了,你若不反對,我這就走了。”
他這才回過神來似的,趕緊笑了笑——我這才發現笑對他而言似乎是必不可少的工具,不笑簡直連話都說不出來——方道:“如果我們不讓你走呢?”
我立刻道:“那我就去死——反正現在這樣跟死也沒什麼大區別。”
藍先生笑得更開心了,淡淡道:“難道我們就這麼怕你死?”
我也笑了,道:“你們怕不怕我不知道,反正我已經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