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四爺卻變了臉道:“就是這樣才可疑!奶奶的,咱這裏隻有些過路的商人客人,哪有十幾歲戴著孝的小姑娘四下亂跑的?”
小王分辨道:“也許是家裏沒有出頭的男人,為了急難的事情……”
李四爺忽然笑了,油腔油調地道:“小王兄弟,你倒是對她有心得很啊,該不會是,啊,有啥想頭吧……”
我聽得又好氣又好笑,忽然想到個法子,急切中姑且試試看——手指著旁邊的高牆大叫道:“看!聶小無!”
這下可把李四爺嚇了一大跳,人群也亂了,紛紛道:“哪裏,哪裏?”
我故意尖聲道:“剛才還在的,一個全身黑衣的蒙麵人,拿著把明晃晃的劍,一閃就過去了……”
話還沒說完,我就目睹了非常好笑的一幕:剛才還聽得津津有味,仿佛恨不得親眼瞻仰一下傳說中聶小無風采的人們,雖然對我的話也半信半疑,卻忽然就對這事完全失去了興趣,而且立刻發現了自己其實還有很多事情要做,飛快地互相告辭,四下散去,隻剩下多少要顧全麵子的李四爺和臉色已經不大好看的馬屁精,尷尬地站在那裏。
小王大概是唯一沒被嚇到的人,反而轉身安慰我道:“姑娘別害怕,殺手怎麼會大白天跑到鬧市中來?也許是看花了眼了。”
我還沒顧上回答,馬屁精卻來了精神,搖頭晃腦地道:“小王你這話就不對了,聶小無可不是一般的殺手,行事當然與眾不同,古往今來的刺客們……”
“呸!”李四爺可沒有耐心聽他說完,忽然使勁啐了一口,大聲道:“什麼刺不刺的,爺可不怕她!爺這就去告訴趙老大,讓弟兄們隨時準備好,來一個咱拿下一個,來一雙咱拿下倆……”說著便雄赳赳氣昂昂地去了。
馬屁精吃了個沒趣,倒也鎮定,整整衣冠,也晃了開去,口裏還沒忘了繼續馬屁道:“李四爺果然是一條好漢,一條好漢啊,說幹就幹,說走就走,了不起,了不起……”
我差點樂出來,也真服了他——不過這一來吃早點的也都跑了,不僅小王的生意做不成了,那邊的豆粥窩頭也受了影響,邋遢老頭正遠遠瞪著我們呢。
我趕緊站了起來,從懷裏摸出一個鐲子、一對耳環,歉意地道:“王……大哥,真對不住,攪了您的生意,這鐲子也不值什麼,隻當是一點補償吧,這耳環還麻煩您交給旁邊那位爺爺,我……實在不好意思過去了。”
老實說,這聲“大哥”叫得好別扭,我都替自己臉紅,其實好像應該叫“大叔”才對,不過似乎“大叔”遠遠沒有“大哥”好聽,人家也是個好心人,唉,就厚起臉皮嗲一個吧。
小王卻沒有伸手來接,反而低聲道:“姑娘,你快收好了,別讓壞人看見,我和爹本來就該收攤了,跟你沒關係,別這麼著。”
啊?爹?還真看不出來……不過他不收,我也有辦法,閃人之前趁他不注意塞到他身上就是,於是做小家子氣兼感激涕零狀,一邊趕忙把東西揣起來一邊道:“那……就多謝了,王大哥好人定有好報,我……先告辭了。”
誰料他卻攔住我道:“哎,姑娘你這樣一個人在路上,難免還有麻煩——或者姑娘能告訴我,到底要去哪裏,也許我能幫上些忙?”
我抬起頭仔細看看他,天,世上竟有這樣的好人,至少從我受過的訓練來看,他說的話八成是誠懇無欺的——我真的非常感激,卻不得不拒絕道:“娘說了,這些……”
可我話還沒說完,小王的臉色卻忽然變了。
變成了死灰色。
他自己卻完全沒發覺,還是溫和地對我笑著。
笑著。
忽然,那死灰色又不見了,他的笑容又變得親切而溫暖。
他的人卻立刻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