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老大躥出紅薯窖,未有片刻遲疑,便徑直朝一個方向飛掠而去,幾下起落後我朝後看看,曙光中隱約可見我們正離開一座村莊,向樹林深處奔去,可天快亮的時候我才發現原來我們是從樹林深處向外走,轉眼來到了一條官道上,前麵不遠處還有個驛站。
我不竟覺得奇怪,馬老大居然如此大膽,光天化日之下走到官道上來,看樣子我們還要到驛站裏去——去幹什麼呢?正想著,隻覺她擰身上了一棵大樹,直攀到枝葉濃密的深處,才將我放下,輕聲道:“你怕不怕高?”
我不怕在空中飛掠,那高度最多不超過牆頭或屋頂,是從前常常要爬的,這麼高卻從未試過,簡直不敢往下看,忙道:“怕!”心想——上來之前為何不先問問,這下好了,還得勞你帶我下去。
沒想到她竟不知從哪裏抽出一條繩子,將我攔腰捆在樹幹上,笑道:“這樣就不怕了吧?”
我哭笑不得,隻能點點頭道:“這樣好些……”
她試了試繩結鬆緊,道:“放心,跌不下去,你在這裏等著,莫出聲、莫向下看,我片刻就回來。”說完便一縱身,輕飄飄象樹葉般落了下去。
我隻得閉上眼睛,努力讓自己感覺其實是坐在地上,奈何如此高處風還不小,此樹雖大,也在風中微微搖動,嚇得我心驚膽戰,魂不附體,感覺不知過了多久,馬老大才悄然出現在身邊,解開繩結,用一領鬥篷裹住我,然後向下一躍——落到地上我才敢睜開眼睛,發現馬老大居然換了一身用白麻布粗針大線地沿著邊的黑粗布衣服,頭發梳成古怪的式樣,鬢邊還插了朵白花。
再看看我裹的那領鬥篷,居然也是黑粗布沿白邊的,忽然覺得有點眼熟,隻是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正想著,馬老大又從草叢裏提起個包裹,丟給我道:“去那邊樹叢後麵自己把衣服換了。”
我遲疑著,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她忽然笑道:“快呀!難道等著我給你換不成?”說到這裏,臉頰忽然浮起了淡淡紅暈,我這才發現她居然好像沒有搽脂粉,倒是顯得更年輕了,看上去不過二十出頭的樣子。
馬老大見我呆呆看著她,便將包裹直拋過來,啪一聲砸在我胸口,我抱住包裹踉蹌了幾步才站定,自己也有點不好意思,訕訕地去將衣服換了,才發現也是相同的樣式,連鞋子都是,直到我從包裹底下翻出一根白麻布帶子,想了半天用來係在了腰上,才恍然大悟,明白了我們穿的都是孝服——也許這就是傳說中的喬裝打扮吧,不過我覺得這身打扮簡直比不打扮還要紮眼,真不明白馬老大是怎麼想的。
我把破爛不堪的舊衣服用包布依舊包好,才披上鬥篷走出來,看到馬老大也披上了同一樣式的鬥篷站在路邊,身旁居然還多了輛青油小驢車,趕車的坐在車轅上整理韁繩皮鞭,鬥笠壓得很低,看不清麵目,不過好像也沒有什麼太奇怪的地方;馬老大見我走過來,便接過了包裹,拉著我的手上了車,輕聲吩咐道:“可以動身了。”驢車便吱呀吱呀地走了起來。
我心裏有無數個疑問,卻不知道該不該問,該怎麼問,正在發悶,馬老大忽然拉起了我的手,在我手心寫了幾個字,可惜我墨水有限,除了“現在”、“你”、“我”、“兒子”之外都不認得,不過把這幾個字串起來想了想,仿佛有點明白,又覺得有點不妥,拉過她的手想寫給她看,奈何認得的那幾個字湊起來也表達不清我的意思,急得頭上冒出微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