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這個不盡職從來不給兒子過生日的母親為什麼會有今天這一舉。她隻是直覺,今晚一行,絕非隻是普通的生日晚餐。
說她幼稚也好,無聊也罷,對於許寞非她一定會死守到底!
在踏入西餐廳的那一刻,她再一次看了眼玻璃門映出的自己,隨後她上前一步,很自然地挽住許寞非的手臂。
他察覺到什麼,淡淡看她一眼,但什麼都沒說。
裝飾豪華燈光夢幻的西餐廳一隅,正方形的餐桌上,官理惠與優澤相鄰而坐。這是最近一段時間,她第一次看到優澤。
他安靜地坐在那裏,黑T恤加白色休閑服,緊身牛仔褲,挑染的發絲依然炫目而囂張地淩亂著,與母親酷似的精致臉龐帥氣逼人。他們出現之前,他正安靜地把玩著桌上的銀色叉子,看到他們相攜而入,他就隻是沉默地看了她一眼。深深一瞥後,他再度落下視線,專注於手指間的叉子。
雖然隻是這樣一眼,雖然他什麼話都沒說,湛晴的呼吸卻突然有些紊亂。
是的,她太在乎官理惠的用意,卻差點忘記今晚聚餐真正的緣由是優澤的生日。
多年來,他母親與他同過的第一個生日——他的十七歲。
其實她本想坐在官理惠旁邊,這樣就可以讓他們離的遠些,但不知怎麼回事,一觸及優澤那雙明亮的淺棕色眼瞳,她就下意識坐去了他身邊。
“嗬嗬,盛裝打扮?你至於這麼誇張嗎!醜斃了!”然而,那個少年開口卻是不屑的譏諷。
湛晴沒去理會,隻是禮貌性質地朝官理惠笑了笑,然後將手中的禮物放在桌上,輕輕道:“喏,你的禮物。雖然岑伯和邱班主任都告訴我,你最近表現不是很好,但我還是買了禮物給你,打開看看喜不喜歡?”他嗤笑,輕輕拍著那個包裝精美的盒子,“喜歡怎樣,不喜歡又怎樣?你都已經買了拿來了,難道不喜歡我能扔掉?”
湛晴眼角隱隱抽動,對於他一再的言語戲謔,她真的很有伸手敲他頭的衝動——但是,得忍,她得忍!她反複克製心頭怒氣,繼續笑道:“沒有關係,如果款式不喜歡就和我說,我可以拿去換。”
優澤嘖嘖地搖著頭,“今天你可真是溫柔啊,我以為那次之後,你應該很討厭我才對!怎麼,居然對我這麼好——阿姨?”
湛晴腦中的神經盡數全崩,她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這個家夥,總是可以輕而易舉挑起她的怒氣!
她決定不去搭理他,一回頭卻看見服務生正為許寞非送上一杯淺金色的飲料——瑪格麗特。
“我擅自做主為你點的,不喜歡?”官理惠執起自己那杯瑪格麗特,豔麗的誘人雙唇輕抿一口,如絲媚眼傳遞著無限風情,“不喜歡的話,我可以讓人換掉。”
“不用了,就喝這個好了。”許寞非表情淡淡,拿起杯子淺喝一口。
官理惠笑容更深,仿佛帶著勝利的眼神轉到了湛晴身上,“哦,不好意思,因為不知道你喜歡喝什麼,所以沒有幫你點,不介意吧?”
“不介意。”她笑容完美,接過服務生遞來的餐單,隨意點了些東西。
“死撐,白癡。”涼涼的譏諷繼續自一旁飄來。湛晴伸手按住禮物,忍無可忍地瞪他一眼,壓低聲音道:“是不是非要把我惹火?你再任性試試,這個禮物我隨時收回。”
“怕你?”優澤燦爛一笑,飛快將禮物移到桌子另一側。看著她咬牙切齒的忍耐表情,他心情不錯,同樣壓低聲音回道:“我早就說過,你鬥不過我媽的。你知道我今天為什麼會答應她來吃這個晚餐?對,沒有錯,就是為了看你們的好戲,的確和我預計的一樣精彩呢。”
少年天使般奪目的笑容就在麵前,但他卻吐出了魔鬼一般的話語。
湛晴深深吸氣,再一次用力壓下怒火,然而同時,她心中另一股火焰卻在漸漸升騰。
她知道許寞非對官理惠還有感情,一開始他就和她說過,但原來聽說和親眼看到的感覺是不同的。整個晚上,餐桌氣氛都顯得有些寡淡,唯一保持笑談的人是官理惠,但她大部分話顯然是說給許寞非聽的。因為在那些話裏,很多都是關於湛晴不知道的事。屬於他們的話題他們的記憶,官理惠嬌媚的聲音充斥在她耳邊。湛晴看著許寞非色澤漸深的眼瞳,看著他執著刀叉的緊握手指,身體一點點開始發痛。
甜點上來前,官理惠起身去了洗手間。
湛晴稍稍緩了緩氣,哪知優澤卻惡作劇似的湊到她耳旁,低聲道:“你以為就這樣簡單?你錯了。我媽的手段才剛剛開始而已,我們,要不要來打個賭——今天許寞非一定會送我媽回住所,賭你一個吻,好不好?”
湛晴怒目瞪他,但心中卻無端開始慌。片刻,某個計劃在她腦中瞬間成形。她悄悄將手伸入提包,摸索著手機。電話鈴音霍然響起,她淡定地拿出手機,按鍵接聽。
幾句對話掛斷後,她向許寞非大致轉達了意思,表示現在需要他親自回公司一趟。
然而,他還未開口,一個女服務生便跑了過來,表情略微慌張地告訴他們,那位女子在洗手間暈倒了。幾乎在同一刻,許寞非飛身離座,衝向洗手間將官理惠抱了出來。
依偎在他懷中的她臉色有些蒼白,柔若無骨地攀附著他,絕麗臉孔上帶著令人心動的苦痛愁容。
“我送她去醫院,你自己回去!”他拿過官理惠的包,隻吩咐了一句便走向門口。
“可是你還有事,不能讓優澤送嗎?”湛晴的語氣近乎乞求,這令許寞非停下腳步回頭,他們的視線對上,他眼底有她從不曾擁有的憂色,湛晴收緊手指,再一次開口:“讓優澤送吧,好不好?”
那一瞬間,他眼底閃過什麼,但距離有些遠,餐廳燈光朦朧,她看不真切。
“寞非,我好難過……”他懷裏的女人在這時呢喃了一聲。他緩緩蹙起眉,凝視著湛晴似有些猶豫。
某些東西突然在她身體內碎裂開,湛晴撐著桌麵,忽地一笑,“沒關係,你送她吧。那些事我會自己搞定。”
“謝謝。我晚點再打給你,你自己回家小心。”優雅薄唇低吐話語,許寞非抱緊懷裏的人匆忙離去。
直到他身影消失在餐廳,直到確定他已開車離開不會從落地玻璃窗看到自己此刻的狼狽,她才虛脫般無力地跌落座位。
為什麼最後關頭,她要大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