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光飛行(3 / 3)

我傻嗬嗬笑著,不搭理他們。

過了幾天,我忽然被宿舍門口的保安叫住。

你是叫木橙嗎?

我想我又沒有做出什麼違反宿舍紀律的事情,怎麼了就,怎麼了就……年輕的保安從窗口那遞過來一個包裹讓我簽收。

保安笑眯眯說,你女朋友送來給你的。

我拿著包裹狐疑著回到宿舍,老大老二老四都嚷嚷著說包裹裏一定有好吃的。他們說老三你就打開吧,別逼我們動手啦。

我說好吧好吧。

我打開包裹的時候,嚇了一跳,進而,以為包裹裏一定有好吃的那些家夥們也當場笑岔了氣在床上捂著肚子打滾。

他們說笑死我們了哈哈哈哈。

我也跟著笑著,隻是我的笑容是傻嗬嗬的,有點難看,有點不好意思。

那個被稱作我的女朋友的人送來的這一包東西裏頭,隻是一些我沒洗的衣服,其中,還有我兩條內褲。

在包裹裏,有一張紙條:

親愛的木木,以後記得洗衣服,以後我再也不幫你了。朵朵。

他們笑過之後,搖晃著起來研究我手裏的紙條。研究到最後,最有學識和文才的老二說,木橙,你很幸福,記得珍惜哦,這個世界上除了你媽和她,恐怕再也沒有對你這麼好的女人了。

我嗬嗬笑著,摸著頭發,是……是嗎?

[一個約定]

朵朵說,木木,我們得有個約定。

我緊張說什麼約定?

朵朵說,你別那麼緊張嘛,我又不要你去死。我答應做你的女友了。但是,朵朵說,為了考驗我們能不能突破友情進入愛情的境界,我們得有個約定。

也就是說,如果在這個約定裏,我們沒有突破,還是回到原來的樣子吧。

這個約定要一年。

在這一年裏,我是她的男友,她是我的女友。

我們是各自的電燈泡,可以為了對方赴湯蹈火。

像做夢一樣,我和朵朵在一起了。

走路的時候,牽著手。

天氣冷的時候,可以擁抱。

可是我發現,我們走路很少牽手,仿佛我們之間有一群蜜蜂,怕被蟄似的。

南寧的天氣一年大多數時間都不冷,所以……然後一年就到了。

朵朵說,奇怪了木木,我怎麼感覺你還是我的朋友和兄弟呢?

我搖搖頭,黯然說,誰知道呢?

[我想我們都是撲火的飛蛾]

阿奔從桂林回到南寧工作的那一年,我和阿奔有過一次很深入的談話。

談話的重點是我和朵朵之間的事。朵朵和我在一起然後又分開,阿奔是知道的。我們是最好的朋友,不是麼?不知道才是假的,如果說不知道是自欺欺人。

我對阿奔說,你會恨我和朵朵,對嗎?

阿奔說,沒有,我一點都不恨你們,真的。

阿奔說我當初還害怕你恨我,因為我知道,其實你也喜歡朵朵。隻是我一時迷失了方向,早於你下手。

我輕描淡寫說原來是這麼回事,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我都不記得了。

阿奔說我們是最好的三個朋友,一直以來,都沒想到過有一天會愛。愛這東西,是個很奇怪的玩意,弄不好,最後連朋友都做不成了。

還好,我說,我們現在至少還能見麵,不是麼?

阿奔說,我是帶著愧疚的心情去桂林的。阿奔還說,其實和朵朵之間,甚至連接吻都沒有,雖然名義上是初戀。阿奔說,那種感覺就是不對勁,你知道嗎木木。

那次談話的結果,我還知道一個多年的秘密,讓我驚訝地說不出話來。

因為阿奔說,木木,我還得告訴你一個事,當我說我喜歡朵朵的時候,朵朵就對我說,如果我和你在一起,我就感覺我們兩個人都對不起木橙,所以,還是算了吧。

朵朵對阿奔說,其實,你們兩個我都喜歡,也許,我喜歡木橙更多一些。阿奔問為什麼。朵朵說,我也不知道,可能是阿奔不認識眼睛裏的水,是女孩悲傷的眼淚。

這是個奇怪的說法,我和阿奔都這麼認為。

這一次談話過了不久,我自以為是的初戀**小菲同誌迅速地出名,成了當紅美女作家。小菲的書《逆光飛行》出版發行的那天,南寧書城聚集了她大量的男女粉絲等要她的簽名,聽說,連幾十歲的老阿伯也是他的忠實讀者。

小菲在《逆光飛行》裏講述一個三個人之間的感情故事,朋友,兄弟,戀人,是是非非的關係交織在一起,小菲在書裏總結道:

年輕的感情就像飛蛾撲火,明知道前方的光明就是死路一條,但這一路短暫的逆光飛行,讓生命厚重,讓生命從此感覺到真實。那個女孩在別人的悲傷眼淚裏其實並不知道自己要什麼,她像個孩子一樣去愛著,以後是對是錯,隻能用光陰來證明。

我忽然覺得,這怎麼像在說我,朵朵和阿奔之間的事情呢?

[龍虎山上的阿奔和朵朵]

後來的木橙,朵朵,阿奔都從學校裏畢業了。

木橙進廣告公司做廣告,之後又去了電視台。朵朵成了一個地產公司的職員,阿奔得天獨厚開了一家翻譯公司。他們三個之間,生活軌跡開始變得越來越遠,也同時變得千篇一律和平淡無奇。

我和朵朵經常見麵,但說得最多的,還是各自工作中所遇到的事情。

我們偶爾還樂嗬嗬地給阿奔掛電話,但阿奔大部分是在外地出差。

隻有這一次,朵朵不幸被大雨困在了龍虎山,我們兩個都心急火燎趕著去救我們最好的朋友。

可是,阿奔比我先到。於是,我看到了山坡上的那件雨衣和四條腿。

我以為他們應該可以找到多年以前那種感覺。

他們在大雨裏共享一件雨衣的溫暖和浪漫。這是感情滋生的瞬間,不是麼?在大雨衣裏,阿奔望著朵朵的眼睛說,你知道嗎?現在正有個人也在來這裏的路上。

阿奔說,那個人其實很喜歡你。

阿奔還說,我在十七歲的時候就知道了,那個人曾經為了你和我,盡力去做一個好朋友的角色,他已經堅持很多年了。

阿奔最後說,他是個值得你依靠的人,你們在一起,我放心,也安心……

[又及]

我永遠記得一件事情,說起來很不好意思。

朵朵生日晚上,朵朵的爸爸和媽媽都被朵朵轟走了,因為朵朵說她長大了,她要獨立過一個屬於自己的生日。

朵朵生日那天的嘉賓,就是我和阿奔。

十七歲的朵朵在吹滅那十七根蠟燭後,忽然大叫道,呀,刀子找不到啦,怎麼吃蛋糕呀。於是我們說我們給你找還不行麼?於是我們就在朵朵的房間裏拚命一樣亂翻一通。

在黑暗中,阿奔忽然拿起一樣東西喊道,呀,這是什麼呀?

我也湊過去研究一翻,說道,這是什麼,又不是刀子,你拿那幹什麼呀。

這時候朵朵摸索著開了燈,燈光一亮,我們都被阿奔手裏的東西嚇了一跳。

我們都看見阿奔手裏提著的那東西。

那東西是朵朵的一件粉紅色的**。

朵朵吼著你還不放開!然後阿奔像觸電一樣把**趕緊扔了,顫抖著道歉說對不起,我並不知道,我是真的不知道。

朵朵哭了。

結果是,兩分鍾後,我撲了上去,和阿奔打了一架。

那是我們共同經曆的萌動的年紀,那是我們之間唯一的一場戰爭。後來我想,我為什麼和阿奔打架呢?我也不知道。我隻知道那時候我恨阿奔,非常恨。因為什麼,我還是說不出來,隻是仿佛有人知道我和朵朵的秘密一樣,並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恥辱。

其實,我和朵朵之間並沒有秘密。

我們隻是像荒草一樣長大成人,在逆光飛行中,企圖進入成人世界的飛蛾。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