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昂決定在三十歲的時候去死。
但她最近有些矛盾。
該去,卻又躊躇。
因為她在二十八歲這一年遇見了穆北歸。
薑昂覺得穆北歸很有趣,想多和他待段日子。
可薑昂發現,她從來沒有真的能完全掌控自己。
她的決定,她的期許,最終都不真的屬於她。
她的一生都在被人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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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北歸起了床,坐在床沿上醒盹兒,寬大的背遮掩了威尼斯透窗而來的陽光。
不再看一眼床上橫陳的美麗胴體,他穿上衣服,離開了這間不大的公寓。
昨兒晚上約了堂哥和一個朋友去瀉湖釣魚,人兩對男女夫妻和睦琴瑟和鳴的,他隻能一杯一杯給自己喝了個半倒。
好在遊艇上那個葡萄牙女服務生還不錯,盤靚條順,也菩薩心腸,將他這個形單影隻的人撿回家裏,好好照顧了一宿。
公寓通往大樓門口是一條逼仄昏暗的走廊,穆北歸揉著脖子,腦子有些昏沉地向前走著。
頭天喝的酒最終還是報應在了自己身上。
入口的門毫無征兆地被拉開,炫目的陽光如利劍一般直刺穆北歸的眼睛。
來不及拿手去遮擋,他眯起了眼睛,卻在光裏看到了神。
日光被一個身影切割成無數條射線。
逆光中,一個修女裝束的人站著,籠在光裏。純白色棉布的頭巾蓋在頭上,一個巨大的十字架掛在胸前,輕輕搖晃。
光此時是聖光,人此時是聖人。
穆北歸沒來由地罵了句丟。
莫不是上帝嫌他荒唐來收他了?
門口的人輕輕退了一步,給穆北歸讓出了位子,胸前十字架又晃了一下。
穆北歸深深吸了口氣,皺著眉眯著眼朝門口走去,和修女錯身而過。
修女身上的味道很獨特……蒙特利和邁凱倫雪莉桶25年?
穆北歸忍不住回頭看了她一眼。
修女也回了身看他。
她眼角的那一顆淚痣毫無征兆地點在了穆北歸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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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的十月,風一來,吹動滿樹桂花幽香,吹得人從裏到外得愜意。
薑昂從車上下來,深吸一口桂花味的濕潤空氣,忍不住笑了。
去北京三年,還是懷念這個嗲裏嗲氣的味道。
“走吧。”身後的人也下了車,精神矍鑠體型健康,不說誰也不知道他已經七十有幾了。
薑昂點了點頭,落後他半步跟著走了。
繞過九曲橋和月洞門,上了隱在蒼鬆翠柏中的石階,踩掉些微微有些滑膩的青苔,薑昂走進湖邊名為瀛洲南的小樓。
樓裏或坐或站已經有些人了,尖團音混著北京腔地聊著。
他們是今天蟹宴的上賓,申城老小克勒和北京一群爺,每年這個時候都聚在此處聊些形而上的,自然也有美人點綴其中,都是風姿綽約,屋裏因著她們身上的香氣有了些美感。
老人進屋,年輕後生們跟他打招呼,叫他張院長。張院長笑了笑,和幾個熟悉的寒暄幾句。
“你喝什麼?”薑昂走到他身邊問他喝什麼茶。
在場的人不認識她,見是跟著張院長來的,眼神早已經相互飛了起來。再聽薑昂說話時連個“您”都不喊,直接“你你”的,北京來的那幾位更是側頭去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