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蛋娃再也不敢提起這茬。
有一日清晨,剛醒來的蛋娃,揉搓著惺忪睡眼去房間裏看初六,結果鳥不見了。
他先是一愣,隨後哇哇地大哭起來,屋裏到處亂跑著,邊抹眼淚邊四處尋找。
突然屋外傳來一聲鴉叫,蛋娃連忙跑出外頭。
蔚藍的天空中,一隻藍眼睛的烏鴉快速地閃動著翅膀,不停地圍著圈轉。
“初六!”
蛋娃歡喜地叫道,但旋即又哇地哭了起來。
哭了半晌,初六竟沒有離去,一直繞著蛋娃轉。
“你走吧,初六,我不綁你,還是外麵好玩點對不?”蛋娃抽泣著說。
初六落在蛋娃肩膀上,用喙蹭著他的臉,似乎在安慰他。
可這麼一蹭,本來止住哭的小孩又像大壩決堤哇哇地哭了起來。
初六似乎被嚇到了,撲騰一聲又飛上天空繞著他轉,依然沒有離去的意思。
哭了好一會兒,好像感到初六並不想離去,於是用沙啞的嗓音問道:“初六,你不走了嗎?”
初六跟聽懂了人話一樣,重新落回蛋娃的肩膀上,曲腳蹲下,閉上眼睛歇息。
“好呀好呀!初六不走啦!”蛋娃笑得鼻涕直打泡。
初六也是倒黴,被這一驚一乍的孩子又嚇得飛向空中撲騰著翅膀。
就這樣,烏鴉初六不用繩子綁住,也留了下來,平時自個兒還會出去覓食,連主人家米糧都不帶消耗的。
果然聽爹爹的話,把初六當朋友處勝過把它當寵物養不知多少倍。
從此這個三口之家正式多出一名家庭成員,熱鬧了不少。
雖然村裏的人偶爾就會說幾句烏鴉不吉利的話,但一家人並不在意,時間久了,連說不好聽的話的民村都來逗初六玩,看到初六的靈性之後,更是嘖嘖稱奇。
光陰荏苒,倏然而逝。
轉眼間經過了一年。
時值立冬,室外已然漫天飄雪,天空灰蒙蒙一片。
這日蛋娃他爹背著幹柴早早回到家,抖了抖身上的積雪,推開家門,愁眉不展。
蛋娃和他娘坐在火爐前取暖,也都這個神情,如果鳥有表情,大概也會和他們一樣。
“他爹,剩下的吃食熬不過三天了。”
蛋娃他爹緊抿雙唇,沒有回話,放下幹柴,伸出雙手也圍在爐邊取暖。
久久之後才開口道:
“據說咱們朝廷和北邊勾離國打仗了,賦稅增加,又加上今年洪災旱災蝗災輪著來,本來去年莊稼就欠收,今年更加艱難。”
“接下來怎麼辦呐?”蛋娃他娘焦慮問道。
“晚上看看家裏有什麼值錢的,明兒去鎮上看能不能當掉換些吃的。”他爹說。
她娘歎息道:“哪裏還有值錢的東西?先不說咱們家這些柴刀鋤頭鍋碗瓢盆天天都得用,就算能當也不知道換不換得兩勺米來。”
“總得試試啊,現在天寒了,木柴好賣,換了糧應該能多撐幾天。”
“咋熬得到明年呐?”說完她娘掩麵而泣。
“要不咱們走吧,現在地種不了,木柴也打不上幾天,野獸又不見得幾隻,不如把能換錢的都換了,有些盤纏就上路去。”
“咱們能去哪?”
“南方。”
為了節省,火爐裏的木柴放得不多,火燒得並不烈,小如燭火般嫋嫋而起。
三人緊緊地捂住破爛的麻衣,幹裂的麵龐上眉頭緊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