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如寶石般點綴著靛藍色的夜空,中天的下弦月如同一把輕柔的鐮刀,靜謐而深邃。
山穀中的福源村宛若被一層輕紗輕輕覆蓋,顯得朦朧而神秘。
一名黑衣人猶如夜色中的幽靈,輕盈地從山林之中躍出,身手敏捷地橫越草地,無聲地降落在福源村的邊緣。
他踮足至祠堂外的古井旁,見內裏燈火輝煌,忍不住藏身於暗影之中。
他謹慎地取出一瓶血色液體,輕輕傾倒進井中,然後像一陣風一樣,悄無聲息地消失在夜色之中。
……
“放肆!”
此刻的祠堂內,備受尊敬的高太爺拍打著桌麵,憤怒之下,桌上的灰塵四濺。
“簡直是給我們村抹黑,竟做出如此禽獸不如的事!”
王漫娘在一旁得意洋洋的眼神中透露出冷笑,她偷偷瞥了一眼林月煙,眼中閃過一絲莫名的得意。
此時的林月煙,雙臂纖細卻被劉家的壯碩媳婦緊緊拉扯著,幾乎要把她的胳膊扯脫臼,她被無情地按跪在高太爺的麵前。
祠堂內的議論聲嘰嘰喳喳,像是透過了水麵傳來,模糊不清。
不過半個時辰前,她在一間簡陋的農家小屋中驚醒,全身無力,折斷的肋骨處傳來陣陣刺痛。
意識模糊中,兩世的記憶糾纏撞擊,她幾乎分不清現實與過往。
上一世中,她是無依無靠的孤兒,不幸落入一對披著光鮮外衣卻禽獸不如的夫婦之手,遭受了無數的淩辱與折磨,直至生命結束。
而這一世,她重生為一個同樣孤苦的農家女,與姨母相依為命。
原身天性膽怯,家境貧寒,常受村內惡霸劉二等人的欺淩,最終慘遭毒手,原主在靈魂飄散之際,卻讓另一個同名的靈魂穿越而來。
她在昏暗的光線下對著銅鏡冷笑,蒼白的臉上透露出一抹自嘲。
重生後依舊是如此淒苦潦倒的命運,這樣的再生還有何意義?
但就在這時,她耳邊突然傳來隔壁房間內男人的悶哼聲與姨母輕柔的安慰之語。
那是依稀記憶中的溫柔與關切,如同溫泉水般慢慢溫暖她的心房,一滴滾熱的淚水不由自主地滑落。
這一世的姨母對她慈愛無比,無論是親情、友情還是師徒之情,都無微不至。
那一牆之隔的重傷男子,正是姨母今晨救回並精心照料的。
林月煙努力抹去眼角的淚水,她實在難以置信,原主記憶中竟藏著這樣一份深深打動她心扉的感情。
在她的前世,她從未有過被人如此愛憐和照顧的體驗。
她注視著鏡中的自己,那被淚水洗去少許汙垢的臉頰,露出了本應隱藏的白皙。
那雙習慣性空洞的眼睛中,似乎點燃了一抹細小卻堅定的火光。
她對前世的死無所留戀,除了滿腔的怨恨,別無它求。
但如今,她卻想要緊緊抓住原主留下的那份深沉的孺慕之情。
那感覺就像是一縷柔和的光線穿透了她心中那個陰暗的角落,讓角落中半死不活的野草感受到了生命中那股渴望已久的溫暖與光明。
然而,就在這沉重的回憶中,高太爺帶著一群人突然闖入,喧囂和呼喝聲打斷了這份難得的寧靜,他們粗魯地將受了傷的林月煙拖往祠堂,開始了那令人心寒的審判。
“林月煙,你還有什麼話要說的?”
站在高太爺旁邊的村長高世皺著眉頭,目光如炬地審視著林月煙。
“竟然把豬飼料倒進全村唯一的井裏,真是個惡毒之人!”
劉二媳婦厭惡地吐了一口唾沫在林月煙的衣襟上。
林月煙閉著眼,她的臉龐微微傾斜,細微的顫動中,終於在記憶的深處尋覓到了答案。
那時她提著豬飼料經過水井時,劉二與其同夥攔住了她,先是挑釁,繼而出手相向,豬飼料不過是在混亂中意外落入井中。
然而她素來聲名疏微,縱有萬般辯解,亦難逃被添油加醋,反被誣蔑的命運。
輕輕地一哼,她麵露往昔生活中那習慣性的冷峻笑意。
“太爺,村長,瞧瞧她,行惡之後竟還笑得出,若不給予她應有的懲罰,她定是不會有所警醒的。”
劉大媳婦尖聲嚷嚷,惡狠狠地又在林月煙身上掐了一把。
林月煙的眉頭緊蹙,冷汗淋漓地順著額邊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