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太陽伸著懶腰極不情願的從地平線慢慢的爬上來。
張晚成慵懶地躺在那張前搖後擺的破床上,雖然他早醒了,可就是不願起床。他習慣起床前想想事情,哪怕發發呆也好。在大學養成得壞毛病一時半會還改不掉。
看著那不斷掉著白灰皮的斑駁的屋頂,兩邊牆上不知道哪個學生或者是老師畫的小人,寫的蒼勁有力的楷書,還有幾張十年前的舊掛曆畫。張晚成覺得這破損的屋子和自己的心情一樣壞。
張晚成出身於教師世家,爺爺、外公、父親、母親都是教師。也許可能是對教師的情況了解得太清楚,所以他小時候就發誓堅決不當老師。老師太可憐了,辛辛苦苦一年,連養家糊口都困難,每天除了要備課改作業,還得回家幹農活,比農民還辛苦。家裏的情況讓他覺得教師是天底下最痛苦的人,所以他早就立下了鴻鵠之誌,準備長大了經商,成為李嘉誠式的大富豪。
然而,老天總愛作弄人,你越怕鬼鬼越找你。考大學的時候沒有發揮好,填報誌願時家人硬是讓報考了一所師專。錄取通知書下來後一看,剛好比該校的分數線高三分,他就被“幸運”地分進中文係學習。
張晚成死活不願意去,想想將來要過著和家人一樣的生活,他感覺到了一種從未經曆的痛苦和空虛,他對未來的生活失去了興趣,甚至有點絕望。但是一張嘴怎敵八張嘴皮的輪番轟炸,從早到晚,家人不耐其煩的給他分析教師的好處:假期多、“鐵飯碗”,雖然工資較低,有時還有拖欠,但是老有所依,工作輕鬆,還可以照顧家裏。這些好處當然打動不了張晚成,一個心存抱負的人,怎麼會願意年輕的時候無所作為,隻等老有所依呢?他仍然堅持補習,來年考一所好大學,或者不上學去從商。
他不由得翻了一個身,那該死的木板床又前搖後擺,幾乎就要傾倒下去。昨天晚上身體被床板突起的部分頂得十分難受,直到雞叫的時候才朦朦朧朧地睡去。現在渾身都酸痛無比。今天無論如何也要抽空把突起地部分削掉,否則今晚還得難受。
正當張晚成出神地想著的時候,忽然身邊傳來一聲“嗯——”的長而悶的聲音。接著一個渾厚的聲音喊道:“起床了!哥們!新的一天,新的開始!”
張晚成知道是同屋的同事要起床了。
這個屋子不大,住的人卻很多。大學裏八個人一個宿舍,集體生活早就過膩了。本以為參加工作後就可以一個人住個屋子了,誰料想學校說教工宿舍緊張,一年後才分得到房子。想想也該知足了,從八個人變成四個人,也算進步了。
早起的同事叫王峰,身體魁梧,以前練過舉重,性情粗魯,做事無所顧忌。王峰點起一支香煙,陶醉在雲霧之中。
另外兩個同事依然酣睡不醒,晚成也不願意說話,王峰就一個人無聊的吸著悶煙。
太陽從殘缺的玻璃上照進來,門外響起淩亂的腳步聲。晚成知道學生就要報到了,再不起床待會一定很狼狽。
四個人中晚成和曹晉倆人是班主任,今天是開學報到第一天,學生報名、注冊、領勞動工具、領課本、安排打掃衛生、準備第一次講話,這麼的事情讓晚成感覺很亂,毫無頭緒,必須起床寫在本子上,畢竟挑起了這份擔子,總不能站著不走吧。
晚成叫起了曹晉,王峰和另外一位體育老師趙海濤也陸續起床了,狹小的房間裏頓時熱鬧起來。
海濤一邊穿衣服一邊說:“哎,看來這一年是睡不成懶覺了,你們兩個班主任都得早起!今天報名得把自己東西看好,這破房子,現在這些學生,難說啊!”
曹晉笑著說:“是啊,上大學那會,我們宿舍經常丟東西。不過,我們好像也沒什麼東西讓人偷啊!哈哈!”
晚成向來是不願意以惡意來揣測學生的,畢竟課本上講過要愛學生、相信學生,更何況是要把學生都想成雞鳴狗盜之徒呢?而且自己也確實是兩袖清風,隻有一床棉被而已,兜裏那可憐的五十元錢還是臨走時父親給的生活費。哎,心酸,什麼時候才能獨立,什麼時候才能大方的給父母一把鈔票呢?
王峰從床下抓出兩個啞鈴,輕鬆的上下揮舞。海濤看著心癢,衝過來說:“我也來兩下!”王峰非常大方的把啞鈴扔給了海濤,轉身整理床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