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振中的分析並沒說錯,不過,實際情況比他說的還要複雜幾分。
閻錫山8月初回到山西後,晉綏軍中閻的嫡係們便有了主心骨,心思活絡起來。而剛剛平定石友三叛亂的張學良,惟恐閻錫山東山再起威脅到自己在北方的地位,一麵在改組山西省政府時安插自己的人出任山西省政府委員和廳長,一麵出動嫡係部隊準備從平綏、平漢兩路入晉,其先頭部隊白鳳翔騎兵師已經開抵壽陽,距太原隻有60公裏。與此同時,張學良又通過在山西境內的孫殿英、鮑剛、張人傑等部對晉綏軍加以掣肘。太原的局勢一時緊張起來。
如此形勢下,與張學良私人關係不錯,而又曾被閻錫山冷遇的傅作義晉綏軍與東北軍之間,難免有些尷尬。為避免事態擴大後自己左右為難,傅作義幹脆以剿匪為名,將自己所部人馬派了出去。反正綏遠境內大大小小幾十股土匪有有幾萬人,借剿匪避免夾在當中作難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除此之外,剛剛就任綏遠省代主席不久的傅作義還麵臨著合省內力量的難題。綏遠連年災荒後破敗不堪的經濟狀況就不消說了,而綏遠境內晉綏軍其他部隊的協調、安置問題,則讓傅作義頗費心思。
中原大戰晉綏軍兵敗後,綏遠境內除了有傅作義部外,還有王靖國、趙承綬等部。其中王靖國部駐包頭一帶,趙承綬部則駐防綏遠、山西交界一帶。在傅作義出任綏遠代主席後,王、趙這兩位結義兄弟並沒讓傅作義過於為難,經過協商後,趙承綬將指揮部設在大同,出任大同警備司令兼平綏路護路司令,逐漸淡出綏遠;王靖國則在包頭設立綏西屯墾督辦公署,將所部人馬遍成28個屯墾隊,在包頭、五原、臨河一帶墾荒耕種。
如此情況下,要是南京方麵命令傅作義部出兵攻擊寧夏,除了要重新集結部隊外,還要從歸綏出發行進7、8百公裏的距離,並麵臨雨季長途行軍和物資供應不足這兩大難題。雖然王靖國部就在五原、臨河一帶屯墾,可你總不能讓缺少糧餉,自己帶兵種地的王靖國部再餓著肚子拿槍作戰吧?
也就是說,綏遠方麵近期內攻擊寧夏的可能基本上不存在。
在7月份就任潼關行營主任,負責西北數省安定的楊虎城倒是想趁蘭州雷馬事變、寧夏事變的時機將自己的勢力伸入到甘、寧兩地,但眼下除了大水讓自己的部隊一時難以調度外,自己部隊內的反對聲音也讓楊虎城有些顧慮。
反對楊虎城出兵的是42師師長馮欽哉。
楊虎城手下的3個師長中,孫蔚如雖然能力不是最強的,但是跟隨楊的時間長,對楊也是最忠誠的;馬青苑能力也不錯,但跟隨楊較晚,這使楊對其有些不放心;而馮欽哉雖然是最有能力的,與楊合作也最早,可其生性耿直、倔強,加上出言無忌,常常讓楊虎城下不了台。
此番得知寧夏、蘭州事變,又被老蔣電責,楊虎城委實想借機有所作為,可馬青苑師現在洛陽一帶,眼下是指望不上了,楊虎城便與孫蔚如、馮欽哉兩人商量出兵的事情。孫蔚如自然是唯楊虎城之命是從,馮欽哉卻直言不諱地說道:“咱把陝西搞好就行咧,要那麼多地盤幹啥?再說,眼下陝西又是大水,又是疫情的,有那功夫跑甘肅去替別人擦屁股,我們還不如幫百姓做點實事呢,我不去!”
馮欽哉的話很噎人,可想想這老哥以前的光榮事跡,楊虎城知道其秉性如此,也就忍了下來。遠的不說,就從去年發生的兩件事情上,馮欽哉的脾性就可領略一二。
在30年元旦前後打唐生智時,馮欽哉部戰績不俗。當時老蔣到駐馬店慰勞時,特意召見馮欽哉,獎賞其兩萬大洋,並當眾對馮說道:“你的隊伍打得很好,是一員猛將。”馮欽哉大嘴一咧,拍著胸膛,脫口說道:“打山西吧,打閻錫山我包了!”要知道,當時30年元旦剛過,老蔣和閻錫山表麵上還是哥倆好的時候,盡管明眼人都知道老蔣和閻錫山不對付,兩家開仗是早晚的事,可馮欽哉這個炮筒子竟當眾把那層窗戶紙給捅破了,這讓老蔣尷尬不已,一時無言以對。
其後,在30年上半年馮欽哉部駐防駐馬店,楊虎城請來不少文化人幫助搞地方工作和軍隊工作。一次,楊虎城在講話後,問誰還講話,馮欽哉大步走上講台,對著在場的文人放起炮來:“……你們看,今天在場的,添了很多不穿軍裝的,打仗拚命時哪裏去了?!平安時了,大衫子客都來了,今天放個縣長,明天放個稅務局長,撈那麼多錢幹什麼?錢是身外物,以後撈錢機會有的是!”這番不顧楊虎城小聲製止的“亂炮”使得楊虎城的一番心思近乎白費,會議自然也就不歡而散。
……
既然馮欽哉撂挑子不幹,楊虎城能依靠的隻有孫蔚如的17師了。可17師現在同樣麵臨涇河、渭河流域水災的困擾,在水勢消停前是不可能出兵蘭州和寧夏的,楊虎城也隻得暫時按捺住心思,等待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