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沒變，卻又像是都變了。
這麼冷的天氣，操場空空蕩蕩，零星的打球少年也不積極，隻是跳著練練投籃。
呼吸間有白氣騰起，天冷，我想起有一次錯估了天氣，穿著極薄的外套遇上這樣的寒冷，放學時抖抖索索磨蹭到最後，宋謙把他的大衣衝我一甩：“今天下午打球都熱死了，衣服你披我走了！”接著大步流星走出教室，頭也不回。
我還是記得的啊，那是初中，爸媽工作都忙，我到家趕緊把衣服藏起來，怕爸媽看到。阿然在一旁搗搗我：“愣什麼神呢。”我笑著搖頭：“你們先去高中部吧，我要在初中部這邊轉轉，北遇的初中部才是我青春的起點哈。”我極其得瑟的表情擺在臉上，阿然和劉莫立即“切”一聲走開。還好我是擅長掩飾心情的，一個人靜靜地走在初中部，倒是能細想起好些事情來。
班級的順序和從前已不一樣，門牌也有翻新，我找到三樓的最後一間教室，曾經的初三，教室的門鎖著，我靜靜地站在門外，過去的一些畫麵就能在腦子裏活靈活現地演起來，我正出神，突然聽到有人叫我的名字：“何允？”我猛然側過臉去，孟齊站在離我幾步遠的地方，眼裏也寫著錯愕，我仔細盯了幾秒：“呃……是……孟學長啊？你？”孟齊笑了：“想不到那麼巧，我有親戚在落城，隨便轉轉的。”想到十一回校時在火車站偶遇他，他的那句“隻是路過”，我心裏不禁有些疑惑，孟齊卻自顧自地四處看著，他指指教室，問道：“你過去的班級。”“嗯”我輕聲應他：“都變了。”“那……帶我轉轉吧。”他倒是很隨意，我瞥了瞥高中部，搖搖頭：“我還有同學在那邊，我要去和他們會合的，學長你自己隨意。”他無奈地點頭：“那再見吧。”我側身走到樓道口，發現那裏多了一把輪椅，四處望望並沒有人在，便轉身下樓，走到樓道口，看著外麵的天竟有了出太陽的意思，心情瞬間燦爛起來，正要邁出去，突然聽到一個聲音“我們走吧。”這聲音……
我的心像突然被擊中了一般。
就像他說“十一見”的聲音，
就像他說“你不記得就算了”的聲音，
就像尚小的時候，他把外套瀟灑地甩過來，“衣服你披我走了”的聲音。
像極了，我懷疑是自己出現了幻聽，宋謙？
我反身跑上樓，一層一層地看，飛快，直到四樓的拐角，居然是孟齊。
他似是訝異地望著我：“你去跑五百米了，喘成這樣？”
我東張西望，他走過來在我麵前晃晃手：“怎麼了？”我抑製住瞬間想要湧上來的眼淚，問他：“沒別人在麼？”他愣了兩秒，搖搖頭，整個樓道又似乎回到了空空蕩蕩的樣子。
很久之後，大概是大學畢業後的某一次見麵，孟齊喝了酒，他說：“小允，當時你看著我，眼裏還有點眼淚，我差點忍不住告訴你。”他微醺：“可是不能說，你當時眼睛裏有希望，和愛琪最後一次望著我一樣，有點固執。”
沒有人，他不在。
我沒有道別，扭頭跑下樓，其實也沒有那麼想哭，本不該期望什麼呐，我們又沒戀愛過。
我在樓下的花壇邊站了半響調整呼吸，走到高中部的時候阿然一個驚呼擁上來：“親愛的，你相信魔法麼？”我被她神經兮兮地樣子搞得哭笑不得：“什麼東西啊。”她還繼續賣力地表演著：“整個高中部！整個！大變樣！那個……話說你要不要先把眼睛閉起來啊？”我嫌棄地笑著，推開她：“我自己看自己看，你別擋我。”
高中部再也不是從前的四合院，沒特色的教室樓蓋了起來，食堂麵積也比從前大了不少，劉莫拿著從小賣部買來的幹脆麵問我：“吃不吃？”我擺擺手，高中時劉莫有種特殊技能，能夠在上課時吃幹脆麵不出聲！想到這些，心裏豁然不少。
一些人走了，可一些人還在，就像這裏的樓房變了樣，可樹沒變，紮紮實實生根發芽。
我拿起手機來拍東拍西，突然手機震動了一下，是陳思明，點開內容，倒有些教訓我的意思“你們部這學期優秀幹事有你，你怎麼還不把資料發給我，搞什麼……還有，消失那麼久是去養膘了？”我莫名其妙，“消失”？大哥，你確定你知道什麼叫消失？還有，並沒有人通知我把資料發給他啊。
我回他“沒收到通知，那我晚上發……還有，我尚在人間。”發完短信撇撇嘴，我像突然想起了什麼，我把通訊錄打開，“宋謙”，一狠心，按了下去。
拜托，至少是接通狀態好不好，即便我們不能成為互相的那個他，也請給我一點你的訊息。
“您好，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後再撥”
無力地放下聽筒，想念，是想念，冷不防湧來。
我盡力了，盡力不去想你，我以為我特別會裝，我曾覺得我真的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