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牢門外偷聽的劉盛藻差一點被畢乃爾罵出笑聲,捂著嘴領著一群幕僚親信狼狽逃回大帳,一進大帳全都笑翻了天,一個個笑得前仰後合,涕泗橫流。
年紀最小的劉朝帶一邊捂著肚子一邊笑道:“我的媽呀,笑死我了,這老畢從哪學來的這麼多罵人話?快趕上罵街的潑婦啦!子務叔,我看也別讓他當什麼炮營的營官了,直接派上去當一名吹鼓手,保準一罵一大片,比炮火還威震九天!哈哈哈……”
“嗬嗬,”劉盛藻強忍笑聲問道:“立齋,六叔現在到了什麼地方?”
劉朝帶抹了一把淚水笑道:“據前去接應的探馬說,六爺距離大營隻剩下三四裏地,估計一炷香工夫就可返回大營。”
“好,咱們開始演最後一場戲,讓六叔去摘熟透的果實。”
三十多歲的劉盛藻稱劉銘傳六叔,隻比劉銘傳小四歲的劉朝帶竟然叫劉銘傳為六爺,可想而知劉銘傳在劉氏家族裏輩分有多麼大!
很快,畢乃爾和兩位太平軍被押到大營門口,三人後頸上都插著一塊亡命牌,上麵書寫著每個人的名字,兩位太平軍好奇地望著畢乃爾,畢乃爾則東張西望尋找劉盛藻,見其躲在親兵護衛當中又開始破口大罵,把站在畢乃爾身旁的兩位太平軍戰士嚇了一跳,問道:“洋教友,你也是聖兵?還會說我們的話?”
“聖你媽個頭!”此時畢乃爾像一個瘋狗似的見誰咬誰,把火氣一下子轉移到太平軍身上,可惜沒等罵幾句,一名刀斧手打斷了畢乃爾的咆哮,把一名太平軍推到前麵,摘下太平軍背後的亡命牌揮刀就砍,眨眼間太平軍的頭顱就飛出三尺開外,血箭噴得畢乃爾一臉一身,等腦袋翻滾一番停下後,畢乃爾還覺得蒼白的頭顱在朝自己眨眼睛,嚇得畢乃爾不僅閉上嘴停止叫罵,連眼睛也一起合上束手待斃。
劊子手砍完兩名太平軍走到畢乃爾身後,摘下亡命牌還特意用鬼頭刀的刀背拍拍畢乃爾的後頸,冰涼的刀麵猶如一隻死人手掐住畢乃爾的脖子,就聽劊子手陰森森說道:“老畢,不怨天不怨地,就怨你命不好選擇與長毛同流合汙,順從些我就給你個痛快,再滿嘴噴糞我就砍下你一半的脖子,讓你拖著腦袋滿地亂跑。”
話畢,畢乃爾就感覺到一股陰風奔向自己的後頸,突然睜開眼怒罵道:“靠,臨死也不讓我畫個十字,真他(媽)的沒有天……”沒等理字出口,畢乃爾一眼看見騎在戰馬上疾駛而來的劉銘傳,激動地眼淚刷地奪眶而出,可憐畢乃爾越急越喊不出話來,嚇得魂飛天外,直到聽見一聲“刀下留人”後,畢乃爾才頭一歪昏死過去……
畢乃爾睜開眼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伸手摸自己的脖子,發現完好無缺後又哭又笑,一把握住坐在旁邊的劉銘傳笑罵道:“靠,你這個大麻子跑哪去了?再晚來一會兒我他娘的就見上帝去啦!哎?”此時畢乃爾才發現自己躺在一輛馬車車廂裏,身上蓋著厚厚的棉被不停地晃來晃去,困惑道:“這是要把我拉到什麼地方?”畢乃爾一激靈掀被坐起,緊張道:“不是要換個地方砍頭吧?”
“嗬嗬,誤會,誤會,都是誤會,”劉銘傳笑容滿麵溫和道:“我已經訓斥了子務,不該聽信發匪讒言濫殺無辜,差一點釀成大禍,為了懲罰他我已經把他趕到廬州府,讓他將功贖罪替你到六安傳遞消息,用不多久你就會得到黃大小姐的音訊。”
一提起劉盛藻畢乃爾就氣不打一處來,張口就罵,可惜越罵聲音越低,最後轉悲為喜問道:“劉大人,你剛才說啥?那生孩子沒屁眼的子務去六安替我找黃淑娟去了?”
劉銘傳輕輕點頭把一遝公文遞給畢乃爾說道:“你自己看看,這上麵都是關於黃孛和他家人的情報,我之所以走的這麼急都是為你著想,求我的頂頭上司李鴻章大人為你出謀劃策,讓他幫你洗刷掉身上的一切罪名,然後光明正大去六安與黃大小姐相見。”
劉銘傳所說的話真假參半,派劉盛藻北上廬州府並不是去找黃淑娟,而是打探勝保戰事進展的具體情報,為淮軍下一步行動提前做好準備。自己趕赴安慶見李鴻章倒真是為了畢乃爾,想求人脈極廣的李鴻章為畢乃爾正名定分,讓畢乃爾名正言順留在淮軍裏效力,說白了還是為劉銘傳自己忙活。
此時的劉銘傳和李鴻章不僅是上下級關係,還是同鄉,都是安徽合肥人,兩人居住的村落相隔隻有幾十裏。雖然是近鄰,兩人卻是在建立淮軍之後才相識,不是二人不念鄉情,實在是兩人地位相差懸殊的緣故。
李鴻章出生於官宦之家,幼年時父親李文安就在京師任刑部郎中,再加上李鴻章聰明好學,二十歲就被廬州府學選為優貢,用現在的話說就是被公家保送到北大進學;劉銘傳則差遠了,全靠自學自謀出路,能寫寫算算已經心滿意得,再加上李鴻章比劉銘傳大十三歲,劉銘傳對李鴻章一直以晚輩自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