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玉成領著王金奎來到緊靠軍營的一座大院落,大戰之前的緊張氣氛彌漫在空氣當中,不時地有頭裹黃巾的太平軍將領急匆匆進出這座臨時帥府。
一座古樸典雅的大廂房筵開一席,桌麵挺大,菜肴卻極其簡單,除了兩盤青菜、一碗紅燒肉、一碗清湯和兩碗米飯外別無它物,甚至連待客的酒水都沒有,兩人按賓主坐下,陳玉成端起白飯笑道:“金奎大哥,有點寒酸了,請!”
王金奎知道在太平天國有兩位生性簡樸的大人物,一位就是眼前的英王陳玉成,另一位就是大名鼎鼎的翼王石達開,這兩人就是回到自己的王府也是吃的清湯寡水,從來不在吃的方麵鋪張浪費,跟洪秀全、楊秀清、韋昌輝之流根本不可同日而語。王金奎也不見外,端起飯碗也不客氣狼吞虎咽開吃起來,平平淡淡的飯菜到了王金奎嘴裏倒好像咽進去的是天上的龍肉,吃得是“吧唧、吧唧”滿口噴香,滿臉的麻子都放出光彩,連吃飯時從來不喜歡苟笑言談的英王陳玉成都禁不住笑道:“嗬嗬,金奎大哥,一年不見我還真的有點想你了,你知道為什麼嗎?”
“嗚嗚,”王金奎把最後一口飯塞進嘴裏沒等咽完含含糊糊說道:“是想我的木魚石茶具吧?”
“哈哈哈,”陳玉成放下碗筷笑道:“別人再好的東西我都不稀罕,我就喜歡看你吃飯時的吃相,再普通的東西到了你嘴裏都會變成一種享受,真是連看看也讓人賞心悅目啊!”
陳玉成吃飯不講究,飯後的茶卻頗為奢侈,飯畢就叫親兵端上茶水。一套精致的紫砂茶具配合六安瓜片真是色,香,味三絕俱全,相得益彰。
王金奎之所以能夠得到三教九流眾多人的賞識,就是善於察言觀色,投其所好。陳玉成喜歡品茶,王金奎仿佛也變成了此道的高手,一改剛才饕餮的貪吃相,像老佛爺似的細斟慢飲起來,碧綠色的茶葉在紫砂碗裏沉沉浮浮仿佛注滿了鮮活的生機,隨著滾水蕩起一圈圈漣漪,兩人仿佛都沉醉在相知相惜的友情當中。
在王金奎這套軟功夫微醺下,果然陳玉成首先沉不住氣,歎道:“一器成名隻為茗,悅來客滿是茶香,金奎大哥真是我生平一大知己,不知你說的那個水師戰船是何規模?現在何處?”
“英王,”王金奎把茶碗輕輕放在桌上臉色一變冷然道:“這個水師戰船共有二百多艘,其中的一百艘駐紮在三岔河,另一百艘駛往洪澤湖準備供太平軍和撚軍使用,沒曾想後院起火殺出個程咬金,奪取了三岔河一百艘戰船不說還有大舉進犯壽州的企圖,老爺見勢不妙又把調走的戰船緊急調回壽州,並派在下晝夜兼程求助太平天國共滅清妖。”
陳玉成沉吟半晌問道:“不知這半路殺出的程咬金是何方神聖?”
“六安總兵黃孛!”
“黃孛?”因為黃孛很少跟太平軍發生正麵衝突,所以陳玉成對黃孛了解甚少,隻知道這是清廷一位後起之秀,再加上太平軍暫時的作戰目標是江蘇淮安而不是六安,一時陷入矛盾當中,為了不讓王金奎誤會誠懇說道:“金奎大哥,我們現在的主要作戰任務是奪取江蘇的淮安,前鋒部隊昨天我就已經派出去了,這臨時改變計劃恐怕影響整個大局啊?”
“哈哈哈,英王,一點也不影響,”王金奎一反常態,眼神突然射出攝人的精芒,趕緊施展三寸不爛之舌把自己早已想好的應策一一抖落出來,有理有據給陳玉成分析其中的成破厲害,沉聲道:“想與張樂行、龔得的撚軍彙合淮安,貴軍隻有兩條路可走:一,沿著長江和運河打到淮安,一路上除了麵對數不清的清軍外還得跟曾國藩的湘軍作戰,就算衝過這些障礙,橫在高郵的還有多隆阿和王國才的馬步各營大股敵軍,想在年底之前占領淮安掐斷清廷的運河通道,實在是困難重重;第二條路,就是先拿下廬州府北上壽州,從那裏乘船順流而下直搗洪澤湖,二百艘水師戰船拉著太平軍幾晝夜就可以到達淮安城下,你說哪條路便當?”
“嗬嗬,當然是第二條路便當,可是廬州府有袁甲山和勝保兩員欽差大臣親自坐鎮,想攻下安徽這座省府也不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
“哈哈哈,英王有所不知,勝保已經革職查辦被押赴京師問罪,現在的廬州府就好像瘸了一隻腿的巨人,隻要打斷另一條腿立刻轟然倒塌。”
王金奎此番話真的提起陳玉成極大的興趣,動容道:“不知勝保為何事黜貶?”
轉了一大圈終於說道正題,王金奎心中狂喜,臉上卻不露聲色坦然道:“英王,今年年初,朝廷運往江南大營的糧餉被劫持一事你聽說過了吧?”
陳玉成聞聽笑了起來,哂道:“這麼大的事情誰不知曉?連天王洪秀全都拍手稱快,要不是這批糧餉和軍火被劫持這安慶城還不知道花落誰家呢,我還真想感謝那位劫持糧餉的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