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再走過一段,文登的知縣又趕來相迎,這個知縣與陳新交情還不錯,他一早就在文登營開了一個布店,陳新也按規矩打點過,所以一般有些普通民戶和文登營糾紛,都被他按下去,主要都是些原來拋荒地的主人,有些回來了的,或者是原主人的一些親屬。
孫元化作為巡撫,登萊的軍政大權都在他管轄之內,知縣在本地算大官,對於巡撫就不入流,孫元化隻是隨意與他交談,遠不如對陳新熱情。孫元化此行主要是檢查軍務,而且他也知道,在登萊這個地方,主要任務就是應付建奴,就算把登萊民政搞成全國第一也沒用,隻要吃敗仗照樣下課,最重要的還是軍務。他很快便丟下那個知縣,繼續與陳新聊火器,知縣很知趣的跟在後麵,與認識的宋聞賢一起陪在監軍旁邊。
“陳參將除了看過《西洋火攻神器說》,《神器譜》,可還看過其他火器兵書。”
“屬下看過一些《武備誌》,隻是,這個。。。”
孫元化撚須一笑道:“隻是太多了看不完,本官可說得對。”
陳新一臉佩服,“大人見笑了,下官確實事務繁忙,武備誌實在太多,似乎是兩百多卷,下官識得字,但讀書並不快,隻好以後慢慢參詳。”
孫元化欲言又止,等了半響終於還是低聲說道:“止生(茅元儀)此書,本官是看完了的,能記住的卻不多,止生博覽群書,集兵家之大成,隻是收錄之時太過多了一些,但有旁人說其‘兼收不擇, 濫惡之器, 不可枚舉’,老夫大大不認同,陳將軍既然讀書不快,研習之時,可擇其要點便是。”
陳新聽得好笑,孫元化明明就是認為武備誌收錄的東西過多過濫,以至於泥沙俱下,好東西反而難以引人注意,卻要繞一個小圈子來說,因為他和寫《武備誌》的茅元儀就是同事加好友,孫元化和茅元儀原來都在孫承宗手下,命運也和孫承宗關聯,孫承宗天啟五年因柳河之敗下課後,孫元化和茅元儀相繼被罷職,崇禎即位後才陸續啟用,己巳之變中,崇禎抓了袁崇煥,任命孫承宗總督勤王兵馬,茅元儀帶領數十騎兵護送孫承宗赴通州,經曆了重重危險才到達,四城之戰後又跟著孫承宗繼續守寧錦防線,現在覺華島統領覺華水營。
這時兩名文登營塘馬從前方過來,在劉破軍耳邊報了,劉破軍便揮動他值班參謀的三角黃邊紅旗,陳新跟孫承宗告個罪,到劉破軍身邊下馬。
劉破軍低聲道:“大人,劉先生帶信過來,有兩個文登的生員秀才在軍營門口鬧事。”
“鬧什麼事?”
“劉先生說是荒地、家奴兩件事,具體是如何,塘馬也不知道。”
這些人剛好在孫元化來的時候來鬧,哪有那麼巧的事情,孫元化的視察跟文登縣和文登營都發過公函,陳新轉頭看看那文登知縣,這人正與宋聞賢談得熱鬧,他每年從文登營也要得不少好處,沒理由去幹這通風報信之事,或許是他手下文吏幹的。
陳新摸摸下巴問道:“他們在那個門鬧事?現在誰在處理。”
“軍營西門。劉先生在,軍官有盧傳宗在那裏,今日當值的是第一千總部哨兵。”
“劉先生去幹嗎,派手下去就是,算了,嗯,那咱們走軍營北門,咱們到之前,用訓練的布城把東門那邊擋住。”
劉破軍猶豫一下問道:“要是他們要硬闖呢?”
“軍律怎麼規定的?”
“平日白晝,無腰牌、手令,入營門五步內,又不聽告誡者,哨兵出側門捆拿,交當值中軍官處置。持械抗拒者就地格殺。”
陳新微笑道:“什麼叫軍律,就是要軍隊執行的,既然有規定,就不需問我,除非有更大的上官在現場。”
“大人,這些都是讀書人,萬一士兵手重弄出點事來。。。”
“出了事自有我處理,隻要哨兵是按軍律做的,沒人能抓我的兵走,否則為將者如何為三軍之膽,眾軍又有何誌氣可言。
劉破軍一臉佩服道:“屬下明白了。”
“家奴和荒地是民政的事情,讓劉先生去談,反正一條,人不還,地也不還,這就是底線。”
劉破軍答應後去跟塘馬說了,塘馬背下後複述了一遍,劉破軍檢查無誤讓他回去報信。
文登營軍營西門外,圍了密密層層的圍觀群眾,當然一般來說,群眾都是不明真相的,這些人群的中間,便是兩個衣著不俗的秀才,還有十多個家仆佃戶形象的人,裏麵夾雜著幾個青皮。
一個兩隊的戰鬥組在營門前列隊,帶隊的組長下達了戒備命令,火槍兵的火繩已經全部點燃夾上龍頭。
劉民有一臉氣憤,這兩人已經來了許久,兩個都是秀才,那了手頭的地契和賣身契,口口聲聲來要土地和逃走的家奴,劉民有看了他們的地契,有大部分是秀才的,還有幾個民戶的地契,倒確實被文登營占了五百畝地,就在老營東麵的拋荒地裏麵,這兩人分明是等他們開成熟田了再來要回,現在那五百畝地已經分給屯戶,每戶十畝就是五十個家庭,劉民有不打算還給他們,想著給點銀子把地買回來,這兩人卻一直東拉西扯,連早年的江彬都扯出來了,非要給文登營扣一個武人篡權的大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