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太醫帶了醫案,恭恭敬敬地回道:"今日皇後娘娘鳳體違和,臣已經開了方子,隻是普通的風寒,休息一天就沒事了。容嬪娘娘懷有龍胎,今日據說是受了驚嚇,臣也開了安胎藥,沒有大礙。淑妃娘娘則是老毛病了,照樣喝著藥。"
風城啟難抬頭看了江太醫一眼,皺眉問:"還有呢?"
江太醫叩頭道:"今日傳召了太醫的就隻有這三位娘娘。"
風城啟難沉默了。江太醫跪在原地猶豫要不要將左嬪隻傳了醫女的事情告訴王上,不過,左嬪剛剛被貶,還是不要惹王上生氣了罷。
"稟王上,白術來了。"仇全的聲音從門口處傳來。
風城啟難回了神,道:"宣。江太醫回去罷。"
江太醫叩首退下。剛出門口,一身黑衣的侍衛長白術便走了進去,與他擦肩而過。那精致的五官依舊像被冰凍了一般,沒有任何表情。看得江太醫身上發冷。
"臣白術參見王上。"
殿門緩緩合攏,風城啟難歎了口氣,道:"你不必多禮。"
白術起身,看著眉頭不展的帝王,道:"可還要去接天湖?"
風城啟難想了想,道:"你陪我去另一個地方罷。"
白術點頭,不用風城啟難明說,他也知道他要去哪裏。這麼多年的相伴和跟隨,風城啟難也隻有在他和她麵前才會自稱為"我"。憑這一點,他也值得他效忠。
曲幽宮。
說是宮,倒不如說是軒,偏遠的一座小宮殿,有些潮濕。沒有鳳鳴宮的華麗,不過經過不語和守幽一天的打掃,好歹有了些住人的樣子。
此時已經將近夜半,主殿的燈都熄了。兩道身影從宮牆而入,避過了門口的一個守夜太監,站在了主殿的殿門前。
風城啟難眉頭緊皺。這樣薄弱的防護,稍微有點功力的人都能來去自如,後宮的防範一向是這樣低的麼?
"臣在此處等您。"白術躍到偏殿的屋頂上,隱了身形,傳音給風城啟難。
風城啟難站在門口許久,終於推開門走了進去。
秋意濃,暗濕帷帳。風城啟難站在床邊,看著床上趴著的那個女子。她背上蓋著薄薄的綢緞,腰際以下才蓋了棉被。絕美的臉上有淡淡的紅暈,長長的睫毛上似乎還有秋露,濕濕的。
風城啟難臉色難看地碰了碰她的額頭,果然,溫度高得燙手。
"守幽!"風城啟難低喝了一聲。
守幽從一旁的簾後出來,跪在風城啟難麵前,道:"奴婢在。"
"孤讓你好生照顧,你便是這樣照顧的?!天氣本就涼,你怎的不給她蓋好被子!"風城啟難坐在床邊,企圖將床上那昏迷著的人兒抱進懷裏。
"王上勿動。"守幽按住了風城啟難的手,麵無表情地說:"奴婢怎麼舍得讓娘娘受涼,隻是背後的傷口惡化了,一蓋被子就會粘住,到時候血凝了,扯痛的還不是娘娘。"
風城啟難眼裏閃過一道深黑,轉頭看向楚歌的背。怎麼會嚴重成這樣?
"孤給你的玉肌膏呢,你沒給她用?"
守幽歎了口氣,道:"奴婢用了,本該快好的,可是您..."
讓傷口再裂開的,是您不是麼?
風城啟難眼神幽黑,沒有再說話。隻看著那女子蒼白的臉色,拳頭握緊了又鬆開。
"守幽也認為孤是錯的麼?"風城啟難低低地問了一句,然後起身,往外麵走去。
守幽朝帝王的背影行禮,再抬首時,眉眼裏都是心疼。娘娘何其無辜,為何非要為左家的過失付出這麼多代價。然而王上...也罷,孽緣罷。今後的日子注定難過,不過她守幽,一定要陪娘娘一起走。
月色皎皎,風城啟難站在接天湖邊,身後是白術。宮裏一片寂靜,唯有秋風吹落叢葉之音,蕭瑟得讓人生寒。
"白術,我恨她。"風城啟難輕聲道。
"臣知道。"白術站在樹蔭之下,表情都看不清楚,聲音依舊冷冷的:"但您沒有恨絕了她。"
風城啟難看了看天上的月亮,笑道:"孤隻是寵她太久,一時沒習慣而已。孤是恨絕了她的。"
如果不是她,取露不會嫁給淩王。如果不是她,他的母後不會一直不理後宮。如果不是她...
他是恨她的,以前的恩寵纏綿,都不過是為了如今更加讓她嚐嚐心如死灰的滋味。他是這樣恨著她的。
左家的女兒,怎配得到他的愛。
"其實左嬪娘娘與左家..."
"夠了。"風城啟難打斷白術的話,笑道:"我們回去罷,不早了,白術。"
白術垂眸,淡淡地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