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探望(2 / 2)

芩兒返身至榻前,為如昔換著巾帕,如昔閉目而語,“你很聽事。”

換洗巾帕的手微滯,如昔聽著微頓的水聲,斂了心神,卻聽得芩兒似有歎笑,“奴婢母親是官臣家家奴,奴婢自幼便在府裏為奴為婢,有些事說大了頂不過就是一條命,可若大事化小,小事便可化了,是以不論何種情形,自亂陣腳才是災難的源頭。”

如昔微睜了眼,直視著她,輕語,“那你父親……”

芩兒似有黯然,關於父親,她不願提及,默聲良久,如昔以為她不會回答,卻聽得她似笑似歎,“奴婢沒有父親。”

隻一語,卻讓如昔猜出個七八分來,這神情,這語氣,讓她不禁興歎,官家私生女,有時過得比官奴還不如……

如昔再度垂眸,微蹙的眉頭染上一抹哀傷,“來日,我定為你正名。”

芩兒微滯,淚潤了眼眶,笑意微淺,“美人的心意奴婢感激不已,可奴婢已然入宮成了美人的侍婢,還要那宮外身名何為?如今奴婢隻想好好的服侍美人,與美人共進退。”

如昔眉間酸澀,“知你有心,待你到了年歲,我便為你尋一門滿意的親事,也算不枉你盡心侍奉一場。”

芩兒隻無聲淺笑,笑意之中卻不禁帶著幾分苦澀,她明白她的好心,可她要的,她卻不一定給得起……

芩兒為如昔理了理發絲,“奴婢隻願娘娘福壽安康就好,但請娘娘顧惜自個身子,哪怕是為了奴婢呢。”

如昔心下略歎,是了,以她現今這情勢,連自己的安危都尚不能保,又何談給別人什麼好的親事。

許久沉寂無話,如昔才複又道,“適才皇後娘娘未見那青瓷花瓶,未免其心裏有所想法,讓福子把那青花瓷瓶送去宸清宮,隻說為應好事成雙之喻,王德勝是個聰明人,會知曉如何處置。”

“是。”芩兒輕聲應下,“美人病中不宜多思,還是好好休息吧。”

“嗯……”如昔以此為應,聽著她的腳步聲轉至門外,拳手虛握,他可知自己病了?現在還在宸清宮批閱奏折麼?可還記得她未準時送去的甜湯?

卻是一聲苦笑,果然病中的虛弱會讓人變得患得患失,適才還因夢中的他而悸動,現在卻有些渴望他的到來了,念及皇帝那若即若離的恩寵,如昔微睜了眸,靜視床幔,她於他而言,不過是宮妃中的一個罷了,又何必給予太多期待?

如昔邁著病中恍惚的步子往一旁側立的櫃子走去,芩兒入屋便見得如昔踮著腳似在找尋什麼,忙上前扶住,“美人怎麼起來了,要找什麼知會奴婢一聲就是,當心累著身子。”

如昔並不理會於她,隻一心在櫃中翻找著,終於,一枚福袋露出,露出裏麵的福玉絲線,如昔取出玉佩捧在掌心覆在胸前,指腹觸及那似還帶著些許香火氣息的溫玉,如昔略展了笑顏,自顧自的喃語著,“還是這樣踏實。”

芩兒見她這般珍視,想起這玉佩是唐家二老來過之後才有的,稍有安心,轉而扶著她回至榻上,媶兒奉了藥湯入屋,小心吹散熱氣,喝完藥,如昔又綿綿睡去。

醉蓉閣的芙蓉微微擺動著,重重疊疊的花瓣猶如伊人的玲瓏裙般曼妙,如昔握著那玉佩入睡,終是見得安穩許多,芩兒試了額溫,已然退了熱,累了一日,她也終是緩了心神,捶了捶肩膀,暫做休息。

身後傳來一聲輕咳,芩兒下意識的轉身欠禮,卻聽得那人聲音清淺,“蓉美人如何了?”

芩兒福身禮著,“回皇上的話,美人剛喝了藥,現下睡著了,奴婢查看過,已經退了熱,禦醫說退熱後再調養兩日便可無虞。”

皇帝覽一眼堂中錦盒,似不經意的問著,“誰來過了?”

“皇後娘娘午時來過,蓉美人病中未醒,皇後娘娘便回去了。”

她於皇後宴後生病,皇後來看她也是預料之中,可昨日的情形,宮中皆以為她不過是恃寵而驕,皇後雖是名為探望,想來也定會為之前的獨寵之事說上一說,卻未想到她竟叫皇後吃了閉門羹,原還想看看這皇後的宮規教訓能給她多少威懾,如今看來,倒是他小瞧她了。

自劉美人一事後,如昔願也不願,都算與皇後結了梁子,她這拒而不應,也已是將態度擺明了幾分,慣於隱忍卻又愛恨分明,雖有那麼幾分不自量力,但卻也著實直爽的可愛。皇帝唇角微不可見的輕揚,笑意入眼,卻也終是被納入深眸中隱而不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