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美麗之名傳播四方的時候,我隻有十三歲。
在那之前,我隻是隱藏在深閨裏的一個小小女子,深靜寂寞,可是那一天,我和從小陪伴著我的小丫鬟蓯青沿著後花園的石子路追尋一隻我最喜歡的小狸花貓,不知覺間,竟然繞過半掩的月亮門,我在濃密的樹叢間,喵喵的叫喚著,想引它出來,可是,當我伏在地上抬起頭時,卻看到一雙穿著黑緞官靴的腳,我認得這種官靴,兄長也有一雙,這是當朝為官的一種標誌,可是,這雙鞋子,並不是屬於我兄長的,它墨黑的顏色,未沾染絲毫塵土,黑色的絲緞濃重如墨,在陽光下反射出淡淡的光輝,兄長不會有這樣的講究
我當場愣住了,雖然我年紀未及及笄,但是,也知道男女授受不親,像我這樣的官家小姐,無論遇到任何陌生男子,無論年紀,都是唯恐避之不及的,我的心慌亂的跳著,在此之前,我並未見過任何非近親眷的男子,我知道,這是於情理不符的,兄長知道了,會責備,母親知道了,更會大怒,責罵我未守女德。
許是我伏在地上不敢抬頭的樣子讓那男子覺得有趣,我聽到他的笑聲,是年輕男子的笑聲,我的臉刷的紅了,更是動也不敢動,我曆事微淺,隻是一味亂了心神,全然不知下一步如何是好,隻盼著蓯青能快些尋了來,解我危難,卻想也未想,同是十三歲的小小使女,能有何能。
也許隻是一瞬間的時間,但對我來說,不知道有多長,我不敢動,也不敢說話,心裏隻是害怕與驚慌,那男子似乎終於覺察到了我的異樣,不再笑了,我看到一又白晳修長的手伸到我麵前,我以為他要扶我起來,嚇得急忙退後一步,可是我半跪在地上,這一步自然退的不穩,可是,我竟然預料錯了,他的那隻手,並未扶住我的胳膊,而是徑直的向前,托起我的下頜。
這一下,如雷擊般,我徹底的呆住了,他的手指用了力,容不得我反抗,捏著我的下頜,強迫我抬起頭來,陽光從樹葉間篩下來,他站在陽光的前麵,刺的我的眼看不清楚,或許刺著我的眼的,並不隻是陽光,還有他衣服上金光閃閃的絲線。
然而,我還是知道,他是個年輕的男子,年輕而且英俊的男子,他穿著紫色的衣衫,上麵用金絲線繡出繁複的圖案,能穿著這種尊貴的紫色衣衫,他必是親貴,我被他捏住下頜,低不下頭來,隻好垂下睫毛,不敢看他。
我聽到他一聲輕輕的驚歎,感覺到他指尖傳來的溫度,我終於鼓起勇氣猛力的一扭頭,將自己從他的掌握下掙脫開來,急忙的站起身,退到離他兩步的地方,他竟未再堅持,任由我退了開去。我顫抖著說道:“公子請自重。”
我能感覺到他看著我的灼灼目光,他問道“你是誰?”
他問我是誰嗎?他在我家的花園裏,冒犯了上蔡令家的小姐,他竟然問我是誰。
我今天穿著的,隻是一套淡青色的衣衫,母親常教導我平素妝容應端莊富貴,我平素裏也盡力按照母親的要求,由頭至腳,皆由乳母侍女打扮的一絲不苟,雖然,我平日裏所見的,除了親近的那幾個侍者,從來沒有其他的人。
隻是今日天氣格外炎熱,中午我梳洗後,再也懶怠穿戴那一身繁瑣厚重的服飾,而且,母親今日往廟裏還願去了,晚飯之前,必然不會回來,所以,我便換上了一身輕簡的素紗衣衫,隻是淡青色的長衫長裙,頭發也未高束起,隻是在兩側挽兩個簡潔的團髻,用同色的絲線縛住,未簪任何珠玉佩飾,這樣的裝扮,我本來隻是為著涼爽,然而此時在他看來,必是寒酸,難怪,他竟然撫觸到我的臉頰,如此孟浪,他必是將我當做府中的使女。
一下,我竟有了主意,既然他當我是使女,我便由他誤會去好了,我隻需速速逃了開去,他便再尋我不得,兄長母親也不會知道我如此失德,竟然與這男子在園中單獨而處,竟由得他輕薄了我。
主意一定,我便不答他話,轉身向著掩著的月亮門奔去,本以為,他既是世家公子,必不會糾纏一個卑賤使女,誰知,我才一轉身,竟被他瞧出了意圖,他向前急邁一步,毫不猶豫的抓住我的胳膊,將我固定住,仍是問那一句,“你是誰。”
這一下,我是既怒且窘,他明明白白不肯輕易放過了我,他究竟意欲如何。
我的嘴唇不受控製的顫抖著,嗓子卻似塞了無比重的橄欖,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隻是驚恐且憤怒的看著他,我狠狠的咬住嘴唇,恨自己懦弱膽怯。
他絲毫沒有放開我的意思,我又一次感覺到他掌心的熱量透過薄薄的輕紗印在我的皮膚上,我想,我的臉一定紅的如胭脂,因為,我已經感覺到血液衝向臉龐,讓我一陣陣的眩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