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胤,景帝十五年,中州天啟城,太清宮
太清宮的皇帝端坐在大殿上,淳國的信使被金吾衛帶了上來,加急的文書上代表著十萬火急的血翎幾乎晃花了人的眼睛。東陸十五國的主人,胤景帝白羽掃了一眼呈上來的文書,處變不驚的臉上露出頹然的神色。
“唐兀關破,諸侯聯軍死傷三萬五千人,被俘一萬五千人,蠻族青陽部損失萬人,已進逼鎖河山。”內侍略有些尖銳的聲音將噩耗散布開,朝堂上有不少老於戰陣的臣子們都大驚失色,唐兀關號稱東陸的第二雄關,守衛唐兀關的諸侯軍也是以號稱東陸第一騎軍的風虎鐵騎為主,唐兀關一旦被突破,淤河以北將無險可守,幾乎橫貫中州的淤河也不足以抵禦數量達到七萬的蠻族鐵騎,在寬闊的淤河平原上,即使諸侯的軍隊再多上一倍,青陽的虎豹騎和鬼弓也可以在大胤引以為傲的戰陣形成之前摧毀東陸人羸弱不堪的防線。帝都以北隻有號稱帝都鎖鑰的鎖河山天險才有遲滯北陸閃電一般的輕騎的可能,而此時尊天啟大皇帝命令集結的十五萬軍隊中,還能保持戰鬥力的隻剩下護翼帝都的三萬羽林天軍。
“臣請,休戰,啟和議。”百官之首,太傅謝安躬身進言。
“臣等請,休戰,啟和議。”恢弘雄偉冠絕九州的太清宮上,掌握著東陸權力的公卿們跪滿了一地。
大胤,景帝十五年,中州天啟城,東宮
“感時傷懷的句子素來是多的,但盡是些矯飾的句子,倘若真是悲在真切之處,便是春日裏繁華似錦也能引起無限悲聲。若是矯揉造作,縱然滿紙都是辛酸言,也是空的。“
“夫子說的是。”
“為國而憂,為民而憂是大憂,可偏偏有仗義每多屠狗輩的話,士子們嘴上說著仁義道德,有的是滿腔才情,詞句也是絕佳的,卻偏偏少了為國為民的氣,辛稼軒氣吞萬裏如虎,一手執筆,一手持劍,氣概冠絕九州,便是傷時悲秋,也總有英雄白發,壯誌未酬的意境。”
“英雄們手執兵刃創造了霸業,名將們的故事傳承千年,史官們從不吝嗇用筆墨歌頌沙場血戰,壯士悲歌,但成就功名的累累白骨,亂世百姓的顛沛流離也如影隨形,每次讀到晁初大屠宛州,本朝立國之初諸侯混戰,心中總是不免悲戚。”
“長公主心懷慈悲,是萬民的福氣。”東宮的太子少傅百裏謹是大胤有名的大儒,負天下大名二十餘年,皇帝數次征辟都沒有出仕,太子七歲出閣讀書,景皇帝問群臣誰堪為太子之師,太傅謝安說,“守成之君,臣等均可,為萬世開太平,舍百裏謹其誰。”景皇帝下旨請為帝師,三請不至,頒求賢令,太子白楓林、長公主白格親自前往相請,本來僅僅是個姿態,但當禮部尚書又一次被拒之門外的時候,年僅十歲,最受皇家寵愛的長公主在門外大聲喊道:
“夫子曾散盡家資,助貧家子求學者百人,今日,帝子求教,非為皇室一家,天下黎庶,翹首盼先生大才,先生不仕白家,難道也不仕天下麼?”百裏謹遂出任太子少傅,一向以溫柔善良而聞名的格公主也被景皇帝特許隨百裏謹讀書。
“戰亂頻仍,天災也沒有過止息,萬民又何曾有過福氣,夫子是天下最有智慧的人,知道治國的道理,父皇一向開明仁慈,對祖先也恭謹,為什麼我大胤朝的天下仍然有人顛沛流離,連活著都難以為繼呢。”
“天下的安定,不是君王英明就可以達成,外族的入侵,即使是古時候最有德行和能力的皇帝也沒有辦法避免,聖天子可以持公理,伸正義,可卻不能止息人的欲,北陸的大君垂涎東陸的富庶,同時,北陸貧瘠的草場也沒辦法養活增加的人口,在那麼北的地方,隻能種植糜子之類的作物,而宛州最溫暖的地方卻可以種植一年三季的水稻,蠻人們不搶不奪,他們的父母妻兒就會餓死,他們隻有依靠手中的弓箭,統一的北陸將是本朝最大的威脅。”
“夫子……”
“百姓的命運取決於肉食者,長公主你終究是女子,戡平亂世不是你的責任,公主能撫恤百姓,知道黎庶的疾苦,已經很難得了。”
大胤,景帝十五年,中州天啟城,上清閣
“臣等再請,同意蠻人的條件,和親,納幣。”太傅謝安為首,六部尚書齊向大胤皇帝躬身道。
“我華族,猶堪一戰。”景皇帝幾乎一瞬間老了十歲,細細密密的皺紋出現在額頭上,頹然倒在座椅上的東陸統治者,此時更像一個疲憊的老者。
“無兵,無將。”謝安一字一頓,重重叩首。
金帳國,鎖河山,青陽大君帳
“大君,東陸的人同意了我們的要求,正式的使節將在一個月內到達,希望我軍可以暫止兵戈。”
“別勒古台,你心中似乎並不滿意。”青陽部的大君,呂毅微微眯起了眼睛,威嚴的目光掃視了跪在身前的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