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倦鳥歸巢淚情牽前世人
2006年德國柏林
奔馳牌的出租車在街燈林立的公路上飛馳,穿過一座座簡約的鮑豪斯建築和十八世紀精致的尖頂房屋,消失在立交橋的另一端。立交橋上高懸著一輪缺了角的圓月,靜靜結束著月食,俯瞰大地。
立交橋的一側,坐落著柏林市立醫院,一扇扇或明或暗的窗裏上演著各自的悲歡,其中一個是便葉初夏的病房。
若明若暗的夢境裏,她又回到呼倫衝的身邊,和他在碧桃園裏肩並肩地坐著,看漫天的粉嫩無休無止地紛飛。
呼倫衝對她笑著說了些什麼,她隻見到他張闔的嘴,卻聽不見聲音。她想讓他再說一遍,卻發現自己的話語震顫不了周圍的空氣,如鉛塊般笨重地哽在喉裏。
對初夏的彷徨與無助,呼倫衝仿佛毫無察覺,依舊燦爛地笑著低語。陽光斜斜地照在他英俊溫柔的臉上,一切都如曾經那般美麗。
可是無論初夏怎麼努力地喊,喉嚨卻出不了一絲聲音,也聽不到他每一句濃情蜜意的話。
是一個無聲的完美世界。他聽不見她,她也聽不見他。仿佛她在此處,又不在此處。
初夏躺在病床上,驀地坐起來驚叫:“呼倫衝!”卻隻覺右手背微微地疼了一下。她摸了摸自己的右手,有吊針插在上麵。屋內漆黑一片,隻有劇烈的頭痛從黑暗中緩緩走出來。初夏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頭,上麵纏著層層紗布。
初夏轉頭,望見玻璃窗外那輪缺了角的月亮,正若有所思地凝視著,像是有人聽見她的喊聲,開門打開了燈。
是個金發碧眼的護士。她進來檢查儀器上的數字指標,又在她的手腕上摸了摸脈搏,對她笑著柔聲說了句初夏聽不懂的話,然後走了出去。
我又回到了現代香港?回到了我墜樓的那個晚上?或者那一切的驚心動魄根本沒有發生過,隻是我在病床上的一場長長的夢?
呼倫衝是死是活?十四哥又如何了?是不是我所擔心的這些根本不曾存在,那我胸中的痛又算什麼?
原來我送呼倫衝的那個劍穗就是千葉八歲得來的聖物,那我豈不是早早就在他身側埋下了禍根?是我害了他……我非分的行止和期待……我要回去救他,讓傷害遠離他,讓他活下來!可是我如何能回去?而那個我想要回去的地方難道隻是一場夢而已?
初夏再次轉頭,死死盯著那個依舊沒有結束的月食。月亮似乎無辜而坦然。“呼倫衝……呼倫衝……呼倫衝……”初夏練習發聲般地確認自己的聲音,不斷低聲重複他的名字,直到淚流滿麵。
初夏望著掛在牆上的鍾呆呆出神,無情滑過的時間如河水般一去不返。9點15分,9點25分,9點40分,9點55分……時間被人們用分秒和年月來區分著長短,而在她的眼中已成為計量距離的寂寞。
晚上10點20分,一個高鼻褐發的醫生帶著一個六七歲的中國小男孩走了進來。
小男孩跳著來到初夏的身前,歡快地叫:“姐!姐!你醒了!”
初夏不禁重複:“姐?”用陌生的目光打量小男孩。男孩眉清目秀,個子很高,若不看他稚氣的小圓臉,會以為他是八九歲的大孩子。
“姐你怎麼了?我是天天啊!葉行添!”小男孩皺起眉,擔心地看了看她,然後轉頭對醫生說了些什麼,醫生就用醫用手電筒照了照初夏的眼睛,問了初夏一句話,初夏茫然地看著他。男孩隻得翻譯道:“他問你叫什麼名字。”
“千……葉初夏。”初夏答。
接著,那醫生又問了初夏幾個問題,男孩一個接一個地翻譯了:
“我叫什麼名字。”
初夏搖搖頭。
“你記得你發生了什麼嗎?”
“……我從陽台墜了下來。”
“今年是幾幾年?”
“1997年。”
“你在哪個城市?”
“香港。”
隨著初夏的回答,男孩的小眉毛越來越糾結,大夫低頭對男孩有問有答地說了半天,然後安慰似的望了眼初夏,走了出去。
男孩小大人似的拉著初夏的手,安慰說:“別擔心,大夫說你應該是因為車禍對頭部的猛烈撞擊引起了暫時性的失憶。他明天會再對你做一個腦袋的什麼掃描和CT,才能得出更確切的結論。”
“車禍?”初夏疑惑地看著男孩。我不是從香港晚宴的陽台墜下去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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