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文武之道一張一弛(1 / 3)

(一)

這由遠及近的小黑點會是什麼東西?

狼嗎?絕不可能!蒙古蒼狼都是在黃昏行動,而且往往會沿著草原上蜿蜒流淌的河岸逡巡,這樣可以輕易地捕獲靠近水源地飲水的黃羊、麅子或短腳鹿等野物,沒有野狼喜歡在午後烈日的朗朗乾坤裏跑行在草路上。

胡亂猜想間,小黑點距離自己更近了,已經逐漸變成了一個黑方塊,而且隱約可見方塊身後彌漫的塵土。

“他媽的!原來是一輛黑色的越野車!”老黃在心裏暗罵著,雖然不是黑壓壓的狼群,但是自己更不能放鬆警惕,連路邊挖洞壘土的短尾大眼賊都知道,這條草路除了夏秋之交偶爾的牧場輪換之外是沒有什麼行人的,老黃他們盜墓者除外。謹慎點!小心行得萬年船,老黃看了看放在副駕駛座位上的鋼管,除了霍爾特山,這條路不是通往任何其他城鎮或鄉村的必由之路,這個時間段在這條路上出現的行車人肯定不是一般人,也基本上可以肯定不是什麼好人。

就在老黃心裏犯嘀咕的同時,駕駛越野車的青格勒圖也注意到了前方來路上的白色麵包車,看來應該是從老黃他們營地裏開出來的車,否則現在不太可能有其他的車輛經過這裏,不過無論是誰開車,也無論車上有多少人,都要先招呼麵包車停下來。青格勒圖需要打聽一下老黃他們營地的事情,最關鍵的是老黃本人現在是不是在營地,萬一不在的話,自己就沒有必要繼續前進了,因為這次遠赴霍爾特山就是為了和老黃來一次推心置腹的談話交流,遇不到人,一切都無從談起。

一黑一白兩輛車以各自的特點顛簸著由遠及近,在相距不到十五米遠的地方先後停了下來,青格勒圖打開車門從駕駛座位上跳了下來,他把墨鏡摘下來放到

T恤口袋裏向麵包車走去。

老黃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麵前這輛越野車上下來的人不就是自己原來的老大和頂頭上司青格勒圖嗎?聽說他不是去京津一帶環渤海城市群裏旅遊了嗎,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條通往霍爾特山的草路上?莫非青格勒圖也聽說了蒙東集團尋找鮮卑王陵墓的消息了?

不過老黃沒有下車,他的大腦在快速運轉,他很清楚那座靜靜等待被發掘出來的鮮卑王陵墓也是青格勒圖覬覦多年的一項使命,青格勒圖雖然暫時沒有能力組織大規模的團隊再次上山,但是他對別人碰了似乎應該屬於他的蛋糕一定不會坐視不理,聽說了自己率隊駐紮在霍爾特山,青格勒圖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看他單槍匹馬氣勢洶洶的樣子,今天的狹路相逢和不期而遇絕非“他鄉遇故知”,自己要是還不馬上避開這個莽撞的蒙古男人,等一會兒會出現什麼樣的狀況誰都不好說,萬一青格勒圖惱羞成怒對自己痛下毒手,那麼即使自己橫屍荒野也沒有人知道是誰幹的!好漢不吃眼前虧,三十六計走為上!

青格勒圖靠近白色金杯麵包車,不但車沒熄火,連車上的人都沒有下來的意思,再仔細看看駕駛員,這不就是自己正要拜訪的老黃嗎!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今天中午的顛簸還真值。青格勒圖走到麵包車的側麵,他想拉開副駕駛座位的車門上車與老黃好好談談,但是就在他的手剛要接觸到車門的時候,麵包車突然加大油門,“呼”的一下從青格勒圖的身邊躥了出去,擦過黑色越野車的邊緣向查幹浩特鎮方向飛馳過去!

這突如其來的奔襲讓青格勒圖大吃一驚,麵包車差一點兒撞刮到他的胳膊!

“他媽的!這個老黃是不是瘋了,他怎麼好像不認識我了一樣呢?是不是有什麼難言之隱或苦衷?即使有也完全可以和我說啊,這荒郊野嶺的也沒有其他人,犯不著避嫌,值得這樣折騰麵包車嗎?”青格勒圖疑竇叢生,但是他沒有因為疑惑而猶豫片刻,他戴上墨鏡跑回越野車,發動起來就立刻掉頭追趕老黃駕駛的白色麵包車。

(二)

從瓦藍天空中飄浮的雲朵上麵向下望過去,蒙東草原就像是被圓廓藍天籠罩住的無邊無際的巨幅油畫,畫麵的基礎色彩就是綠色,是那種充滿著生機與活力讓人賞心悅目的碧綠。在這幅綠毯式油畫的北部是連綿起伏的大興安嶺向南延伸出來的餘脈,而在油畫的南部有兩條橫帶與油畫的基礎顏色形成了鮮明的色彩對比:一條亮閃閃的帶子是烏力吉木仁河,它百轉千回地蜿蜒流淌,滋養灌溉著整個蒙東草原及其萬物生靈;而油畫南部另外一條帶子就是人類改造自然的大手筆——橫亙在科爾沁北部茫茫草原的土黃色草路,它由西北山地向東南平原延展,一直延伸到人們的視野之外。

此時此刻,在這條土黃色草路上,一白一黑兩輛汽車正在塵土飛揚的顛簸中疾馳,前者正在慌不擇路地疲於奔命,而後者則是不依不饒地追逐趕超,這種方向相同但目的相反的追逐緣於雙方的誤解與錯判,但是從根源上講,這種矛盾與對抗是差別化利益認同的必然結果。

經過三十餘公裏的一番追逐和較量,越野車的四輪驅動和良好性能的優勢得到了淋漓盡致地發揮,在草路從左側途徑烏力吉木仁河沿的位置上,青格勒圖駕駛的黑色越野車從左側超車把老黃駕駛的麵包車逼到了土路的右側,而再過去一點兒就是鬆垮的河岸和滿是流沙的寬闊河流了。

麵包車“吱”的一聲緊急製動停在了河岸之前,右前輪已經陷進了河灘的暗坑,老黃沒有下車,他絕望地坐在座位上,胸前的手裏緊緊握住那根隨車攜帶的鋼管,像是一位聲色場所裏靜候高亢爵士音樂的冷豔舞女。

青格勒圖關掉越野車的引擎,順手從儀表盤那裏放置的香煙盒裏抽出一支煙點燃,他長長地吐出了一口青白色的煙霧,再次打開車門跳了下去。

老黃從麵包車的前部擋風玻璃中看到一個身材魁梧渾身都是腱子肉的蒙古男人叼著香煙向自己走來,從對方的墨鏡裏看不到他此時的眼神,老黃明顯感到後背泛起一股命運不歸自己主宰的冷意。

這次青格勒圖沒有打算拉開副駕駛座位的車門,他徑直走到老黃瑟瑟發抖的駕駛座位旁邊,“嘭!嘭!嘭!”三聲響亮而意味深長的叩擊車窗玻璃的聲音在老黃的左側耳畔響起,老黃渾身震顫了一下,他本能地向右挪了挪屁股,手裏的鋼管對著自己左側的車窗。

青格勒圖看著既不下車也不說話的老黃,輕輕搖了搖頭,突然之間,也就是在老黃看到青格勒圖搖頭的那一瞬間,“啪!”的一聲巨響!青格勒圖握緊的右拳已經打碎了麵包車駕駛室左側的玻璃!鋼化玻璃的均勻碎塊“大珠小珠落玉盤”般地撲在了老黃抖動不停的雙腿上,而老黃在極度驚嚇中揮舞著鋼管下意識地狂叫“殺人啦!”“救命啊!”

空蕩蕩的原野回蕩著老黃淒厲的驚叫,幾隻河灘旁邊蟄伏的尖喙長腳蛘受到驚嚇“撲棱棱”飛起來遠落到烏力吉木仁河的對麵荒草灘,片刻不到的工夫,空氣中震蕩的氣流與聲波就完全停止了,剩下的隻有來自於大自然本身的靜默。

青格勒圖擊碎車窗玻璃的右手根本就沒有抽回來,還是保持著原來擊入那一刻的姿勢,挺拔、粗壯而直指老黃的麵門,幾滴鮮血從他碩大的右拳指關節處滴答垂落在老黃肥大凸起肚皮的衣服上,殷紅而醒目,並且帶有明顯的警告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