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李丘鎮,坐落在古都洛陽的南端一隅。群山環繞下,一帶碧水彎彎繞過小鎮,流入幾百畝鬱鬱蔥蔥的竹林之中,林中碎青石鋪就的羊腸小道蜿蜒曲折,在竹葉的掩映下,幾間小草屋散落在竹林深處。這是看竹園人的家,也是鎮上嗩呐班的駐地。
嗩呐,俗稱“喇叭”。聲音尖銳刺耳,悲切激昂,用來表達直衝雲霄的大喜大悲最適合不過。嗩呐班的人大部分都是外地來的,朱得水是嗩呐班的頭,紫棠色麵皮,長著一張國字臉,中等身材,祖籍山東省,為人最是仗義,且吹的一口好嗩呐,在山東地界上是小有名氣。六幾年全國都挨餓,朱得水在老家實在熬不下去了,就帶著老婆和孩子投奔這裏來了。好在這裏民風淳樸,不管是娶媳婦、嫁閨女,還是滿月酒、慶生酒,都要請嗩呐班的人過去吹吹打打,這樣才顯得有麵子。所以嗩呐班的生意興隆,每個人都能吃飽不說,有時還能剩下幾個禮金錢。在李丘,有錢人請嗩呐班,是付錢;沒錢的老百姓請嗩呐班,是付饅頭。有時候是一口袋,有時候是幾籮筐。反正朱得水一家子在這裏是饅頭管夠,春天還有竹筍吃,隔三岔五,還能給家裏寄幾個錢。
跟得水一起來的還有村子裏的平氏兄弟和得水的小舅子聯串,這幾個人嗩呐是不會吹的,因為嗩呐是個技術活,沒個三年五載你吹不出那個圓潤。但是耳濡目染,敲敲小鑼,扛扛行李還湊合,得水小舅子還有個本事,會紮死人用的紙人紙馬。這幾個人平時不上活(演奏)的時候就喜歡喝個小酒,尤其是得水小舅子,嗜酒如命,在他住的小草屋裏有個缸,是專用來放酒的。他隨身攜帶一個竹舀子,什麼時候酒癮上來,就是一勺。所以他人雖年輕,整天卻顫顫乎乎,走路都好似飄過去的。話說那天,聯串正躺在屋裏藤椅上,一邊舀了一勺酒下肚,一邊紮馬,鼻子忽然聞到一股刺鼻的肉香,聽到外麵腳步聲雜亂,連忙放下手裏活計,跑步到屋外。一眼看去,卻是看竹園的老李在煮蛇肉吃。
第一章學藝
俗話說百丈大樹由跟起,咱們先說說得水這個人的來龍去脈,性格脾氣,再接著上文來說。朱得水老家在山東平四樓,祖上也是逃荒落難到那裏的,之所以村子叫這個名字,據說是這個村子姓平的弟兄四個最早蓋了四棟土木結構的樓,其他人都隻能住草屋,所以起名“平四樓”。村子裏當然姓平的最多,得水他爹是外來者,而且人長得瘦弱矮小,靠在街上賣點花生米瓜子來糊口。但是村子裏卻沒人欺負他,不為別的,村子離及時雨宋大哥的地盤不遠,因此人們多少有些豪強之氣,專一好打抱不平,專打一般強的硬漢。得水爹人長的小,性格又懦弱,這樣反而與大家相安無事。得水爹40多歲時才娶親,女方是個瞎子。得水排行第二,上麵有一個姐姐,下麵有兩個弟弟,弟兄三人依次叫:得水、得魚、得江。在得水8歲的時候,家裏實在窮的揭不開鍋了,沒有辦法,得水的爹就把得水送給人家吹嗩呐的當學徒,好歹餓不死。第一個師傅叫“老毛子”,為人最是尖刻。在他家作學徒都是先做三年工,也就是說在這三年你隻能給師傅幹點雜活,給師娘打打洗腳水之類的活,管碗稀飯但是不教手藝不給錢。三年滿了,才能有機會學手藝,掙錢那就要等出師以後了。就這樣,這個老毛子也覺得不能白養一張嘴,他給得水的額外任務是去看穀場。穀場離村子有好幾裏地,那裏四麵都是蘆葦蕩,一到天黑就霧氣蒙蒙,就老毛子家的一個草屋在那裏。得水那年才八歲,就要自己在一個屋子裏,麵對周圍空蕩蕩的環境,晚上哪能睡得著呢。朦朧中就感覺四麵的牆都向他擠過來,掛在繩上的衣服呼呼直響,梁上全是嘰嘰咕咕說話的聲音。小得水嚇壞了,他從床上蹦下來,拿著他做練習用的銅ba(俗稱“咣咣嗆”),拚命的敲起來,一邊敲一邊繞著牆喊,也不知道折騰到什麼時候才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