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誰家玉笛暗飛聲,散入東風滿洛城。
多年未變。
那是一種來自江南水鄉婉轉清伶的調子。笛聲悠揚,吹散了葉紜的睡意。她披衣坐起,在昏黃的燈光下俯案寫著那些支離破碎的過去。跳動的燭火印著女子兩鬢早已青絲暮雪。筆鋒鬥轉,在紙箋上暈開了一個濃鬱的墨點,如同那些氤氳的往事。
簾外雨潺潺,混雜著泠沏的笛聲。春意又闌珊,雨打槐花落了滿地純白的惆悵。
若回首,看見半壕春水一城花,燕子斜行,逝去來歸。
又可堪回首?似錦如夢,亦殘垣斷壁。
壹
帷幄中探出一隻蒼白清俊的手,輕搭著紗帳,“嬤嬤。”裏麵的人低聲呼喚,既而又是一陣悶咳,像是病得很重。老奴將床上的小人抱起,輕輕拍打著他的背部,“少爺,好好的。不難受,不難受。”
那是一個女氣的小公子,俯在嬤嬤身上,孱弱的很。又或是孩子心性,他很快發現屋子裏和平日的不同。他衝跪在一旁的女孩子狡黠一笑,琥珀色的眼睛裏像是迷離著一層淡淡的水霧,萬千光芒流轉,堪比星辰。
“你叫什麼名字?”他下到地來問她,語氣謙謙,絲毫不見王孫公子的盛氣淩人,真真溫潤如玉。
她竟叫一個八九歲的孩子給看得癡了,驀地垂下泛起潮紅的臉,小聲答道,“奴婢葉紜。”
“留下罷。”年少的公子風輕雲淡的三個字便改變了她顛沛流離的一生。
一同入府的姐妹都打趣她命好,合孤家小少爺眼緣,不必和她們般配去做粗活。那時的葉紜也隻是個初入世的小丫頭,不通人情世故,真心以為她們是羨慕自己的。自己也歡喜不已,覺得少爺便是天下頂好的人。
時間久了,嬤嬤也會和她說些府裏的事。畢竟是豪門大家,規矩忌諱是少不得的。少爺也是可憐,小小年紀便沒了雙親。雖說的長房嫡子,是孤府當家。但到底是個孩子,二房三房的爺還不咬著產業不放,少爺手上能有多少權力。
她替他唏噓,然自己隻是個下人。
他總是數個時辰以同一個姿勢端坐在案牘前,莊重老成的和大人一樣。葉紜多少明白這是少爺的命,挨得過挨不過都是他自己的造化,由不得胡來——這一遭是蛟蛇輾轉還是龍行九天。
時光荏苒,一晃八載,昔日的垂髻小童也成了翩翩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