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在喻溫平對麵坐下,與他隔了一個榻桌。許陸和常青則坐在了旁邊的椅子上。
“夏捕頭,內人的案子……”喻溫平喘了一下,閉起眼睛來扶額歎了口氣,“給你們添麻煩了。”
“份內之事。”夏初道:“二管家說您病著,本不該擾您休息,但關於案子有些事我們也不得不問,還望理解。相信喻東家也想早日將凶手緝拿歸案,尊夫人泉下有知也好瞑目。”
“我明白。”喻溫平有氣無力地說,頓了一下又道:“夏捕頭,不知我那兩個兒子可與案子有關?”
夏初躊躇了一下,搖搖頭,“目前看來,他們二人與本案並無直接關係。”
喻溫平點頭道:“那就好。敢問夏捕頭,既無關係因何不放人呢?”
夏初抬眼看了看他,心說這位大叔一句都不問案子進展,直接問他倆兒子,看來對曹氏也沒有多上心。裘財說他聽見消息後昏過去,還真不知道是個什麼情緒導致的了。
夏初隨意地笑了笑,道:“我隻說並無直接關係,沒說完全沒關係。不過喻東家盡管放心,他們隻是暫時被羈押而已,府衙不會把他們如何的。”
“我離京不過幾天,想不到家裏卻出了這樣的事,讓您見笑了。”喻溫平又歪在了引枕上,閉著眼睛懨懨地說:“家門不幸啊。”
“一屍兩命,確實是不幸。”夏初說完抬眼看著喻溫平。喻溫平的眼睛雖然閉著,卻能看出眼珠子動了動,隨即緩緩睜開,卻沒看向夏初。
“一屍兩命……”喻溫平重複了一下這四個字,表情變化不大,隻是嘴角微微地抽動了一下,點了點頭。
僅此而已?夏初心說這反應也太平淡了。
依夏初之前的猜想,如果喻溫平真如她所料的那樣不能使曹氏受孕,正常情況下,他驟然聽說此事,至少應該有一個從驚訝到憤怒的反應過程。或者哪怕他矢口否認說不可能,那也是對的。
如果是夏初料錯了,喻溫平並不知道那孩子不是自己的,他失去了一個孩子,總該有些悲痛的情緒。
現在這種反應,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之前已經知道了曹氏懷孕的事,並且也知道了孩子不是自己的,那才勉強算正常。
那樣一來,他的殺人嫌疑就非常大了。可如果人真是他殺的,一般都會想要掩飾自己的動機,怎麼他連裝都不裝一下?
“您之前知道這件事嗎?”夏初問道。
喻溫平沉默片刻搖了搖頭,隨即又點了點頭,“之前並不知道,回來以後知道的。”
“回來以後知道的?您如何知道的?”夏初追問道。
“燕兒告訴我的,她是聽示戎說的。我之前還說她胡扯,眼下看來是真的了?”他看了夏初一眼,情緒有點複雜,“讓您見笑了。”
“不會。”夏初敷衍了一句,腦子忽然有點亂,便端起茶來一邊慢慢地喝一邊飛快地思索。
按喻示戎的口供,他的確是知道曹氏有孕的,這沒錯,他是蘭燕兒的兒子,那麼私下裏把這件事告訴蘭燕兒倒也不足為奇。如果是蘭燕兒告訴的喻溫平,那麼他知道曹氏懷孕,並且也知道曹氏計劃墮胎,都是合情合理的。
不管喻溫平到底能不能使曹氏受孕,有了墮胎這一節,再笨的人都能知道這孩子來路不正了。
這樣一來,他剛才的反應倒也絲毫不奇怪了。
他的反應是不奇怪了,可夏初這邊卻失去了判斷喻溫平第一反應的機會。她暗暗懊惱,後悔沒在喻溫平回家的第一時間就過來問話,不過現在後悔也是沒用了。
夏初想了想,覺得現在也隻能看他在時間上有沒有破綻了,於是便放下茶盞問道:“喻東家,您是三月卅離京的?”
“嗯,一早就走了。”
“三月卅晚上你們是在什麼地方投宿的?”
“京兆郡的管陽城外,福來客棧,往年去興州都是這個路線,地方也是老地方。從京城過去的藥商大都在那落腳。”
“四月初一呢?”
喻溫平咳了兩聲,往痰盂裏吐了口痰,順了順氣道:“四月初一是在柳家堡,我們在那有處宅子。”
“柳家堡?在什麼地方?”
“在梁城北,鹽川山腳下,是個小地方,山上產血山草。”
夏初還不太了解景國的地理,沒什麼概念,但許陸聽了卻疑惑地皺了下眉頭,道:“梁城?那離管陽城並不遠,如此的話,四月初一你們走的可有點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