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裏的路上,敲鑼打鼓。

六輛紅旗牌自行車並行,由前麵一輛嶄新的鳳凰牌自行車領著。

車輪轂上貼著紅色喜字,為首的那輛自行車把上還係著紅色綢緞。

走在最前麵的年輕人俊朗非凡,胸前掛著朵大紅花,身上穿著不合身的中山裝。

院門前,胸前帶著朵小紅花的中年婦人,身體靠在門板上,一臉不屑說道,

“蘇立冬,就你這三瓜倆棗,騎幾輛破自行車,就想接親?”

“三大件可還缺了倆呢!”

男方接親的人麵麵相覷,這些都是之前講好的事,怎麼現在突然變卦,要坐地起價?

女方不少人,捂著嘴角揶揄的笑著,臉上都是些瞧不起人的表情。

為首的新郎官,身體驟然一顫,突然猛地喘氣。

隨即,新郎官緩緩低下頭,看向自己身上的衣服,還有推著的自行車。

新郎官的這個舉動,在他大伯眼裏,那就是低頭忍讓。

說起來,他侄兒趙立冬的家裏是真窮,本村有女兒的都不願意說親。

村裏小夥,基本上二十多歲就結婚,可他侄兒都二十五了,還是個老光棍。

如今好不容易被看上,自然對這門親事看重的很。

對方又是鄰村村長的女兒,長得是一枝花,他這侄子凡事都被壓了頭,難免受氣。

隻是十裏八村才經過饑荒,勉強吃飽,誰家娶媳婦兒也沒聽說過要按省城標準的來,確實有些難為人了。

新郎大伯隻能討好著笑道,

“親家,咱倆不是說好了,這兩年的時間把其餘兩件補齊。”

“你看現在時間也不早了, 那邊都在等著呢,要不先把人接過去?”

中年婦人雙手叉腰,鼻孔衝天,尖酸刻薄喊道,

“當然不行,今兒要是想接走新娘,就必須簽欠條!”

中年婦人從口袋裏掏出寫好的欠條,得意地抖了抖,

“看到沒,欠條我都準備好了,讓新郎官在這上按手印簽名。”

“欠我李家一塊上海牌手表,一台牡丹牌的縫紉機!”

新郎的大伯一臉為難。

這老二家裏賣了血,才湊齊了彩禮錢跟買自行車的錢。

前兩日,他家老二務農時暈倒,人都差點沒了。

以老二家的情況,要想再買這兩大件,工分是指望不上,搞不好又得去賣血。

新郎大伯其實搞不懂,李家閨女要求這麼高,為啥找蘇立冬呢?

他們村條件好些的家庭也有,分去的知青聽說還有高幹子弟呢。

這些人的條件,難道不比他侄兒好?

突然,一隻有力的大手,一把奪過那張白紙黑字的欠條。

見新郎拿了欠條。

男方接親人的臉上瞬間擔憂起來,這可是欠條,真要簽了,那就是債。

反觀女方那邊的親友。

中年婦女洋洋自得,一副吃定新郎官的模樣。

周圍的女眷,也都像開屏的孔雀似得,鼻孔衝天,看過來的眼神越發瞧不起人。

端坐在屋裏的新娘,始終一副冷冰冰的樣子,絲毫不在乎外麵男方的難堪。

蘇立冬咬著牙,死死盯著手中的欠條。

自己拿著欠條的手,不由自主的顫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