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4章 普勒岡(2 / 3)

“那為什麼偏偏是法語?”胖子不放過她。

她不想說,猶豫了很久才告訴他:“我父親法語說得很好,他曾是國際糧農組織的口譯員,在西非待過很長時間,那些挨餓的國家很多都是說法語的。”

“你很崇拜他?”

“對,他是個了不起的人。”李孜回答,“但不是個好丈夫,也不是個盡責的父親。”

有那麼一會兒工夫,兩個人都沒說話,隔著玻璃看著店堂外麵漆黑清冷的街頭。

最後還是李孜打破沉默,說小時候曾經跟著爸爸在摩洛哥的馬拉喀什住過一個暑假,回來之後就變得很黑,爸爸說是曬的,媽媽卻總是埋怨說是她爸沒給她洗幹淨。她說完就大笑起來,好像許多年都沒這麼開懷地笑過了。

Ward也跟著笑,說很想看看她從非洲回來時的樣子,又感歎道:“每個人都有一段故事,不是嗎?”

李孜點點頭,“就像Han、G或者Esther,任何人都不會無緣無故地變成現在的樣子,都是因為小時候經曆過的事情。”

“這話弗洛伊德一百年前就說過了。”Ward笑道,“但你總算長成了個不錯的人,一個很好的律師,正直、固執——”他有意無意地停頓了一下,“誠實。”

“很高興聽見你這樣講。”李孜對他舉了舉杯子,抿了一小口酒。

“但你究竟為什麼要辭職?”Ward問。

“為了一個男人。”李孜用一種玩笑般的口氣回答,“他原本在華爾街一家投資銀行做事,二〇〇八年秋天,大蕭條開始的時候,他失了業,又回學校讀了一年多的書,現在他在洛杉磯找到一份工作,隻要我願意跟他去,他就會跟我結婚。”

Ward瞠目結舌地聽她說完,突然笑起來,“我原以為你是厭煩了那些收購兼並的工作,想用這個案子吊吊你的胃口,沒想到……”

“沒想到,我隻是要結婚。”李孜打斷他,順著他的意思說下去,朝他笑了一下,把杯子裏的酒喝幹了。

離開酒吧,李孜為自己無心說出的話傷感了許久,想起父親,也想到Terence。她不知道自己和Terence之間是否真的像她隨口說的那樣——她沒在他失業的時候離開他,又願意放棄自己的工作跟他去西海岸安家。所以,作為報償,他說願意娶她。

回到旅館房間,她關了燈躺在床上,一閉上眼睛,眼前就出現那幅久違的畫麵——貝克山上的湖泊呈現出醉人的湛藍,綠草和野花在風中搖曳,抬頭就能看見柔淡的雲後麵靜靜的雪峰。這許多年過去,那片山水一定還是那個樣子,李孜也把它原封不動地藏在心裏,卻極少想起來。

但在這個淩晨,在陌生的南特,她卻又想起了那次短短四天的旅途。她和法學院的同學開車沿著542號公路一路往東,到達那個叫做格拉西爾的小鎮,鎮上有一個森林管理處,裏麵有一座貝克山的立體模型,她曾看著那個模型信誓旦旦地說要登頂。Terence和他的朋友也正好在那裏打聽進山的路況,聽到她說的話,不屑地看了看她。李孜覺得他很討厭,回了一個白眼。那個時候,他們倆恐怕都沒想到很快又會在登山課上遇到,更想不到後來發生的事情。

在那裏的最後一晚,他們兩幫人一起去格拉西爾鎮上的小酒館喝酒。正好有一支爵士樂隊在表演,Terence有些醉了,上台唱了一首Fly me to the moon(《帶我去月球》)。他站在台上,微笑著望著李孜,一個字一個字地唱出最後兩句歌詞:In other words, please be true. In other words, I love you…(換句話說,要坦誠,就是說,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