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喬喬用牙將線咬斷,在昏黃的油燈下仔細看了看衣服上的針腳,見沒有什麼大的紕漏,這才起身去了小弟的房間,將接補了一塊的褲子輕輕放在一邊。看著小弟熟睡的臉龐,喬喬給他掩了掩被角,這才又出了屋來。
初春時節夜涼如水,院中角落裏還帶著綠意的雜草上露珠點點,將這有些蒼涼的夜添了幾分浪漫之色。隻是此時的喬喬已經沒有心情來欣賞這美麗的景色,心事重重的她在路過大哥大嫂的屋前時,稀稀簌簌的對話聲清晰的傳進了喬喬的耳中,“相公,不是我計較,可是既然要分家,咱們做為長房,當然要得的多一些。你可別忘記了,咱們下麵還有一對弟妹要養呢。”
似乎是因為喬喬大哥的沉默,屋裏大嫂陳氏繼續吹著枕邊風風道:“相公,這樣吧,若是二弟夫妻說他們把他們接回去養,那我肯定沒二話,痛快的把西口的鋪子讓給他們。”
“嗯哼”一聲,喬喬聽到她的大哥董家業清了清嗓子說:“這些事情都好說,總能商量出一個結果,主要是大妹,她該怎麼辦?”
屋裏又是一陣沉默,在屋外偷聽的喬喬心一下子便提到了嗓子眼,像是在等待著命運的審判。終於,在她的雙腿已經有些僵硬的時候,屋裏的陳氏才開口說道:“相公,你知不知道咱爹娘到底給喬喬準備了多少嫁妝啊?”
“你跟老二媳婦一天就想這些邪性的,你看看咱爹給咱們留下多少家底還猜不出來喬喬有多少嫁妝嗎?家中的店鋪還有這些年的收入,每一筆帳不是記得清楚的?咱爹是給女兒留錢的人嘛。”屋裏,董家業及其不耐的說道。
陳氏在聽了大哥的話後,心情好像特別輕鬆,“相公,既然這樣,大妹的事情你一定要咬緊了牙關不能放鬆,說什麼咱們也不能跟大妹一起生活。相公,你別生氣,你想想咱們的孩子吧,想想虎子跟鬆兒,想想二妹她為啥到現在也沒人上門來提親,大妹她說到底也是個不吉利的人啊。”
“唉!”當屋裏傳出董家業長長的歎息聲後,喬喬便不再繼續聽下去,帶著一絲冷笑轉身離開。伴著忽明忽暗的燈光,劣質燈油燃燒產生的青煙熏得人眼睛發疼,當一聲燈花爆響打破了屋裏的沉寂之後,陷入了深思中的喬喬雙眼也恢複了清明。
在窗外偷聽了半天,喬喬便是再蠢也不會不明白那對夫妻的想法,無非是覺得她手中沒有利益可圖,所以想將她推出門外罷了。陳氏既然是這樣想,那比陳氏還要精明三分的二嫂李氏,又怎麼可能不這麼想?喬喬苦笑了一下,活了這麼久,她頭一次感覺到成為累贅是個什麼滋味。
夜色已深,與她一炕的四妹董喬依已經也睡得正香,喬喬輕輕的打開已經斑駁脫漆的炕櫃,從最角落處拿出一個紅漆小盒,又一次看了眼喬依,見她確實是熟睡後,她這才將貼身存放的鑰匙拿了出來,輕輕的打開了盒子。
在將鋪在最上麵的一層幹花撥開後,將中間的一塊隔板拿開,這才露出這盒子裏真正的乾坤來。一錠十兩重的銀元寶、一對白銀纏絲的雙鐲、一隻金雀釵還有一對已經有些舊意滴水的寶石耳墜,在這些東西的最下麵,是一張在遠離丹陽城的鄉下,屬於東山村三十畝良田契紙。
這些都是她那過世的娘在臨死之前偷偷交給她的,喬喬永遠都不會忘記這身子母親在將這盒子交到她手上的時候,對她的叮嚀與囑咐,那已經完全混濁的雙眼在看向她時所飽含的不舍跟擔心,是她至今也不能忘卻的記憶。
所以便是到了今天,她依然小心的保存著這個盒子,想盡辦法做了偽裝,好在同屋的喬信一向視她為不祥之人,十分不屑去碰觸她的東西,這才讓她得以一直保守著這個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