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他們結婚時我不在冶城,在外地,來不了。”高明文撒了一個謊。紅梅傻乎乎地說:“阿文,這兩年你沒離開冶城啊,怎麼……”看見高明文一個勁地朝她瞪眼,紅梅嚇得立即閉上嘴。這個表情,蘇姐自然明白,她笑了笑,並不點破。“吃個橘子吧,怪甜的,阿文,給紅梅剝一個!”
“嗯,我來剝!”高明文答應著。
“不要,我吃瓜子,這瓜子真好吃啊!”
“好吃吧?是安徽蕪湖人做的!我們家那邊可不得了嘍,出了個傻子,靠炒瓜子發了財。你蘇伯伯回來說,這傻子吃了雄心豹子膽,瞎搞,典型的資本主義,遲早要倒黴的!我想也是,你們說是不?”
高明文剛要表態,門鈴響了,蘇姐趕去開門,進來的是蘇定遠。高明文從小就怕蘇定遠,再加上現在又是他的直接領導,他和紅梅不約而同地站起來迎接。
蘇定遠看見他們,很友好地擺擺手,示意他們坐下,自己換上拖鞋,放下公文包,然後一屁股坐進單人沙發裏。
高明文明白,3個月生產300台刮板運輸機是蘇定遠在部裏立的軍令狀,這對於江南煤礦機械廠來說是非常困難的。按照江南機械廠的生產能力,正常情況下一個月隻能生產四十台,現在任務超一倍還多,就是讓工人把吃飯睡覺的時間都用上,怕也是無法完成任務。但蘇定遠不信這一套,走到哪裏嘴上都掛著那句話:“領袖教導我們說,人定勝天!蔣介石的八百萬軍隊都讓我們打敗了,現在這點困難算個球!”
“阿文,你在想什麼?”蘇定遠問。
“沒想什麼,我在想蘇伯伯太辛苦了,一定要保重身體!”明文怯生生地回答道。
蘇定遠沒說話,把身子往前欠了一下,然後輕輕咳嗽了一聲,問:“你爸媽還好吧?”
“好,好啊!他們也問您好!”
“真的嗎?你說你媽問我好,我信!你說高德培問我好我不信,這輩子他是不會原諒我的了。”
“怎麼會!我爸畢竟是讀書人!他會想通的。”
“讀書人?哼,世上就數讀書人心眼多,氣性大。噢,我這不是打擊知識分子,知識分子是生產力的重要組成部分,我懂。咦!阿文,我要批評你,廠裏那麼忙,你怎麼有工夫到伯伯家串門啊,有事嗎?”
高明文本來想把來意說明,可是周紅梅一個勁兒地給他使眼色,讓他別說。高明文想了想,也覺得還是不說為好。他回答:“伯父,我要結婚了!”
“是嗎?恭喜你!對象就是她?”
“是,她叫胡周紅梅!胡子明的女兒。”
“不孬!不孬!要好好待人家,結婚時我去討杯喜酒喝!”
“謝謝蘇伯伯誇獎!到時歡迎您去……”
高明文話沒說完,蘇定遠竟頭一歪,鼾聲隨之而起。
“太辛苦了!”周紅梅說。
蘇姐搖搖手,讓她不要說話。周紅梅一伸舌頭,站起來給高明文使了個眼色,決定告辭。
“再等一會兒,吃了飯再走!”
“阿姨,不吃了!再見!”
“再見!”
大氣沒敢出,躡手躡腳地走到戶外,二人相視一笑,紅梅吐了吐舌頭:“我的媽呀,憋死我了,白來一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