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旭堯剛踏進宮門,便有近侍匆匆跑來說太子到了。
顏旭堯有些驚訝的側過頭:“哦?”
近侍壓低了聲音回話:“正是呢,吃過午飯便來了,已經在前殿等了您一下午了。”
顏旭堯略偏著頭不說話,思索了片刻才解下披風,扔給邊上的人,抬步便朝著前殿去了。
夕陽裏的日頭已經不太亮,顏旭堯遠遠看見一個人坐在陰影,看不清麵色,正端著一盞茶,揭了蓋子正要喝。
顏旭堯提步進殿,邊走邊說:“皇兄來了,臣弟有失遠迎。”
那人見他來了,放下了茶盞,攏著袖口站了起來:“聽說你今天回來,便來看看你。”
麵前的人臉色蒼白,缺少血色,神情卻很從容,透著與生俱來的雍容。不是別人,正是當朝太子顏夙堯。
太子夙堯比顏旭堯年長三歲,本是廢後儀嘉皇後的嫡長子,可惜廢皇後一朝失勢,太子幼年再不得往昔多般榮寵,身體也不特別好,但好在長年用名貴的湯藥將養著,也沒有大礙。隻是太子年幼喪母,倒也養成了如今這隱忍克己的性子。
今日他來找顏旭堯,兄弟二人已是小半年沒見麵。
顏旭堯請他坐下,喚下人奉了新茶,說:“最近天漸漸涼了,皇兄有事,何以親自來一趟?”
太子不回答,隻是端起茶來喝。今日他穿了一身純白的錦緞夾襖,沒有繡龍紋,隻是在衣擺處用銀線描了一圈銀邊,配上他素淨的麵容,倒也別致。
“四弟,此番巴陵之行,可還順利?”
顏旭堯笑笑:“托父皇洪福,還算順利。”
“父皇讓你查的代王謀反案,可有結果了?”
“這個……”
“我聽聞你已將代王拿下,這會子人應該已是在押挾回京的路上了吧?”
顏旭堯遲疑了一下才回他:“是,我正想去給父皇稟明,倒不想皇兄先來找我……”
太子扣下茶蓋,停了停,說:“看來已是大功告成的了,那我便先向四第道喜了。”
顏旭堯眉眼彎彎的,不動聲色,道是借著自己父皇的威名,拿著雞毛當令箭罷了。
太子聽著,也笑了。不似顏旭堯那樣含著盛氣,而是春風般和緩的笑了。他緩緩從懷中摸出一本小冊子,放在兩人之間的幾案上,然後慢慢推至顏旭堯跟前:“我最近無意間尋得一件事物,四弟,你且看看。”
顏旭堯麵色波瀾不驚,也不驚訝他無端請出這麼個東西。拿來便翻開了看,入眼寥寥數字,卻叫顏旭堯麵色大變,豁然合上,心下一沉。
太子在一邊靜靜等他看完,才緩緩開口:“這是多年前的一份太醫院舊案,四弟覺得如何?”
顏旭堯收攏了五指,將那本冊子狠狠抓進手心裏,嘴上語氣卻不變:“臣弟不知。”
太子見狀,輕聲笑了,慢慢一點一點的把顏旭堯攥在手裏的東西撥弄出來:“四弟過謙了,這份是太醫院的藥方存檔,是晗陽公主出閣前為公主開的。”他對著藥方上所列的一條一條朝下念:“白芍熟地紅參雲苓,全是安胎的好物呢。”
顏旭堯:“……”
“那年是正和八年,晗陽公主年方十八,尚未出閣,如今算來也有快二十年了。”
太子低沉平直的聲音響在耳畔,顏旭堯的心中有如翻江倒海,兩手握緊了又鬆開,整個人都僵直了。
過了很久,顏旭堯問太子:“皇兄想要如何?”
太子聽了,又展顏笑了,他蒼白的麵孔埋在簇新的白衣裏,整個人看起來像一尾白狐。他抬手握了握麵前的茶,說:“噢,茶都涼了。”
顏旭堯捏了捏眉心,揚手喚人給他換了一盞。
太子端著下人新奉上的茶,揭開茶蓋,看見水麵上倒映出自己的麵容:“皇兄勸你,代王的事,止於代王一人就好。”
顏旭堯抬起頭,冷冷看著自己的皇兄。太子倒也不懼,無謂的抬起兩眼直視他的目光。兩人四目相對間,別有一番驚濤暗湧。
兩廂沉默之間,太子先開了口:“晗陽公主嫁於蘇薄明以後才半年便去了,如今她與蘇薄明的兒子倒已經19了,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