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她噎了一下,求助地看了看程建邦,程建邦說:“那說任務,說目標。”
劉亞男想了想,說:“幫金三角改朝換代,我們現在完全失去了對那邊的控製。”她說完打開車門,對我們說,“你們來個人開車吧,咱們出發。”
聽到“改朝換代”這個詞我心中覺得不快。這無非是滅了周亞迪,又來個張亞迪,滅了張亞迪,又來個王亞迪的事。隻是在兩年前我的抱負還是要將那裏夷為平地,但現實的確如劉亞男所說,我們所做的也隻是盡量多地掌控那邊的消息,因為隻要有貪婪的物欲存在,那裏就不會消失,畢竟那不是我們自己的國土。
我正準備下車,卻從車後看到幾個人向這邊趕來,跑得很急。我忙問劉亞男:“那是你的人嗎?”
劉亞男轉頭看了一眼,說:“不是。”她猛踩一腳油門,車子向前衝去。我和程建邦在後座上被巨大的慣性晃得東倒西歪,還沒來得及抓好,就聽到後麵嗵的一聲巨響,接著車尾被急速噴射出的鋼砂擊中,一陣劈裏啪啦。劉亞男沒有停止加速,車輪開始在沙石混合的路麵上不停地打滑。這時又是嗵的一聲,這次聲音明顯比剛才遠多了,也聽不到鋼砂打到車身的聲音了。
我掙紮著扶著座椅坐了起來,趕忙伸手上下摸了摸自己的身體,檢查是否有穿過車體的鋼砂打中自己。
“你怎麼樣?”程建邦扶著座椅問劉亞男。我這才注意到劉亞男的臉上滿是鮮血,血順著鬢角的一縷頭發不停地淌到肩膀。她目不轉睛地盯著前方的路,一手緊握著方向盤,另一隻手擱在變速杆上,輕輕地說:“算他們走運,打到的是頭不是臉,不然我非回來親自要了他們的命。”
一時間我分辨不出她到底是有事還是沒事,如果沒事,但她說打中了頭,而且滿臉的血;如果有事,從她的口氣來判斷,似乎她並不在意。我向車後看了看,見並沒有人追來,說:“找個地方停一下,換我開,你到後麵來檢查下傷口。”
劉亞男側臉看了眼自己肩膀上的血,眉頭微微一皺說:“剛買的大衣。”鼻子裏重重地哼了一聲,又說,“不行,你們路不熟,他們一會兒肯定追來。”她把手伸進自己包裏,摸出一包沒開封的紙巾,一丟正好丟到程建邦的手中,“取紙巾給我。”
車後窗和前擋玻璃上有一個綠豆大小的洞,應該是一顆鋼珠打穿的,也正好擦過了劉亞男右耳上邊的頭皮。程建邦翻坐到副駕上,小心地幫劉亞男將臉上的血擦掉,一邊輕輕地撥開她的頭發查看傷勢,一邊看著她的表情。她稍一皺眉,程建邦立刻停下動作。我明顯看到他的手指在輕微地顫抖。
劉亞男突然撥開程建邦的手,將車一拐,開下一個陡坡。我以為是個大坑,當下了坡才發現那個大坑的四壁上都是打好的窯洞,不知廢棄了多久,門窗早被人拆走。我打開車門跳下車,摸出腰後的手槍,檢查了每口窯洞,裏麵淩亂地碼放著一些土坯,窯洞裏的土炕早已坍塌,隻有破損的煙道處裸露出的被煙熏黑的磚塊能證明曾經有人在這裏住過。
我走回車邊,劉亞男搖下了車窗說:“這裏待不了多久。”放下車內的化妝鏡,開始處理自己的傷口。我四下看了看,有些不耐煩,說:“你是不是給我們解釋下這到底怎麼回事?”
“秦川。”程建邦顯然對我的態度很不滿意,輕聲對我喝道。我低頭見劉亞男在車內認真地撥開自己的頭發,從包裏拿出棉簽和酒精處理傷口,並沒有理會我們。再看程建邦絲毫不為剛才以及將可能發生的事擔心,不由得氣不打一處來。我伸出手指,指了指程建邦的鼻子,又指了指車內的劉亞男,踹了一腳輪胎,什麼也沒說,找了個背風的角落點了根煙抽起來。
我承認自己不如他們聰明,很多事我看到一點,最多分析判斷到背後三點就到了頭兒。程建邦不一樣,他看到一點,差不多能判斷出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就像之前他憑借劉亞男的一些話就判斷出徐衛東派給我們這次任務的真實用意。而且事後都證明他的判斷八九不離十。我不知道這算是一種天賦還是他曾參加了什麼特殊的訓練,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每當遇到類似眼下這種情況時,我就像個瞎子、聾子。邏輯不如他們嚴密和完整,看不到他們看到的,聽不到他們聽到的,像個傻瓜。偏偏在這種時候,每個人都變得那麼不可捉摸,不願和人明明白白地說話。這對他們可能是一種享受,可對我是一種煎熬,一種同生共死卻還宛如局外人的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