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城市的秋天幾乎天天刮風。晚上還好些,一到白天,風簡直大的邪門,像能把一個大活人給吹飛起。風刮過一個又一個白晝,且一場寒似一場。街道兩旁的梧桐樹葉轉眼發了黃,隨風凋落如雨。樹下的人行道上鋪滿落葉。走在上麵,能聽見心碎的聲音。
“昨天怎麼樣,玩得開心嗎?”四角褲帶笑看她一眼。
是的,事情是這樣的,四角褲把他的合夥人好哥們季風介紹給她,一臉為兩人牽線搭橋,促成一段好姻緣的月老相。
小琴說,‘還有比這更明顯的拒絕嗎……那個季風應該也不錯,能在那片寸土寸金的地方開店,也是個有家底……丫頭,見好就收吧……’
而現在他一邊開著車,一邊關切她和另一個男人的約會感觸。
TMD!
許安安也曾是涮人的主,而現在自覺是被人涮。細細體味個中滋味,心頭像小風陣陣刮過,冰涼一片。思及此,鼻頭一陣發酸,趕在淚水溢出眼眶前,側臉看向車窗外。
“怎麼不說話?”四角褲小心的看看她,“那小子其實人不錯,踏踏實實,也沒什麼不良嗜好,就是煙抽多了點。搞技術的嘛,都是悶頭做事的那種,就這麼點嗜好。人無完人嘛,誰能沒個缺點不是?回頭跟他說說,讓他戒了就是。”
許安安心道,不是‘多了點’,而是老煙槍。指甲上都是灰色的煙斑,身上的煙味老遠都能聞到。這時,一句經典台詞突然冒出來——
“沒有人會為任何人改變任何習慣。”就是這麼說。
四角褲眉頭皺了下,“別太悲觀了,事情總是越來越好,我們能做的隻是朝某個方向努力。”
許安安落拓拓笑了下,“理解是自然而然的,勉強不來。”這句話一箭雙雕。
四角褲沒再開口。車子中途拐上一條商業街,停在‘某某家居’門前。許安安下車,推門進去店裏,挑了一白一藍兩捆毛線,附贈一對又長又粗的木針。付了錢,提著個硬紙袋回來。
“買了什麼?”待她上車坐好,四角褲下巴朝袋子點一下。
許安安將一支唇膏放到他麵前車板上,“你嘴唇裂了。這個很好使。”牌子是她用慣的,香味是偏愛的奶香。
四角褲拿在手裏擺弄一回,神情歡快的道謝。然而,你看他的神色越歡快,反而令人感覺缺少了什麼。
許安安裝作不在意,勉強朝他笑了下便沉默了。接下來車廂被沉默填滿,空氣中沒有一絲鮮活氧氣。鼻孔張大,仍覺得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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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大學時,女生公寓有一段時間盛行織圍巾。許安安浸泡在這種氛圍之中,整天耳濡目染,就不可避免的學會了,並利用課餘時間織了兩條,一條棕色的送奶奶,另一條棕白混雜的至今仍戴著過冬。她的水平不好不差,能拿得出手。
於是,想送人禮物時,率先想起了它。
拆開包試了試,手感軟綿綿的,圍在脖子上溫暖又舒服。她抽出木簽子,比量著織起來。此後一個月她睡的覺少了,眼神反而越來越亮。
月底,天氣愈加涼了。
許安安將最後織成品用袋子裝了,找個合適的機會拿給四角褲。“天涼了。我織了條圍巾給你。”
“你會織圍巾?”他的眼明顯亮了一下,接過袋子拿出來看,“手藝真不錯啊。說實在的,不會是在外麵買的吧?”
許安安被他的不敢置信恭維到了,捂嘴笑,“當然是自己織的。不戴上試試?”
當四角褲圍上那條圍巾,並一臉感動的向她道謝時,許安安又有了那種缺失的感覺。不用說,他的反應是正常人在正常情況下該有的正常反應。可是,在這種接受異性饋贈的特殊時刻,還能如此冷靜自持的對待的人,總給人一種疏遠隔膜感,就像是朋友之間平淡如水的往來,或是一個鄰居大哥哥才會有的態度。
人家或許隻把她當普通朋友看待……
想到這裏,許安安整個頹喪下去,笑不出來了。
小琴看一眼她連日陰沉的臉色,佯怒,“甭整天拉著個棺材臉,擺給誰看?”話音轉柔,“大家都是成年人,心裏有話就攤開了說,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何苦來哉把自己搞成這樣?”
“你說得倒是輕巧。人家萬一隻把我當朋友,那不是糗大了。更何況我們住在一起耶,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萬一,哦,想想都頭疼……”許安安捂著頭,感覺煩透了。
“現在萬事俱備隻欠東方,你怎麼就不能主動點呢?一句話的事,說不定他跟你一樣,也跨不出過這道坎呢。”小琴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別說沒提醒你,等煮熟的鴨子飛走了,到時候別來找我哭。忙著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