捷舟畢竟太小了,似懂非懂地望著良姑。為幫他理解,良姑舉了幾個身邊的例子:“比如,你娘要求你不拿別人的東西,你能做到,這便是處理好了一對一的事物;你爹讓你去賣柴,你根據自家的柴和當天的集市行情,公平賣出,便是處理好了兩個方麵的事物;封專員實業救國不成功,涉及列強侵華、國民赤貧、官警勒索、盜匪叢生,這便是個多方麵的事物;今年莊稼種什麼好,需要看自家土地的地質、肥料、種子,還要看天氣、雨水、種植戶數多少、集市價格等,這便是個變化發展方麵的事物。”
“噢!一個‘實’字有這麼大的學問啊!”捷舟自言自語著。
“孩子,‘實’字進了政治層麵,影響更大,不少人為此丟了性命。菱湖老人本是同盟會元老,兒子在內部傾軋中被栽贓陷害,他也因講實話被誤解,流落深山避禍,才接了上代菱湖老人的班。”
捷舟吃驚地張大嘴巴。
“孩子,看當今天下大勢,不久,共產黨將打下江山,我看他們的宣傳品中有過這樣一段話:實事求是、具體問題具體分析,是馬克思主義活的靈魂。我研究過他們的發展曆程,他們的成功,得益於‘實’字;他們受的挫折,也主要是脫離了這個字引起的。他們稱之為靈魂,是有切膚之感的。”
“靈魂?”
“對,有了這個靈魂,時刻用這個字對照自己,才能有正確的言行;對照政府的作為,才能明辨是非,追夢才會少走彎路……”
良姑正娓娓道來,“噠噠噠”,忽聽山下槍聲大作,兩人趕緊跑出洞來,向山下張望,捷舟離開時,順手把桌上的兩塊礫石裝進了兜裏。公伯、玉叔也帶著宮義男、甄玉望站到了山崖。
隻見一個大漢,一手提槍,一手用包兜挽著兩個孩子,飛奔上山。一群匪眾從遠處追來,高聲喊著:“把孩子留下!”示警的槍彈,如飛蝗掠過頭頂。
眨眼間,大漢已奔至山頂,公伯一回頭,正好與他打了個照麵,不由驚呼道:“這不是和光徒兒嗎?”
此人正是昔日國軍旅長趙和光,他也認出了公伯,喊了一聲“師傅”,身體深深一躬。
良姑也驚詫道:“噢!原來真是和光!”
趙和光又一躬到地:“師姑!”
玉叔萬分驚訝地喊:“和光啊,你這是怎麼了?”
趙和光又輕輕地喊了聲:“師叔!”
公伯臉色一變,不解地問:“我公忠一門與他勢不兩立,他怎會成了你的師叔?”
趙和光歎了口氣說:“師傅,一言難盡!徒兒在您門下學道兩年,您教我忠義報國之策,立誌拯救民族於危難。那天下山,不巧腳腕扭傷,良姑為我療傷三天,傳授良行之道,獲益匪淺,遂拜為師姑;下山途中,又遇大雨,到玉叔草舍躲避,玉叔拿出佳茗,品嚐之際,與我講起欲望動力之策,不一會雨過天晴,弟子道別趕路,時間雖短,但啟發頗深,因之弟子呼其為師叔。”
公伯怒形於色道:“這樣的人怎可接觸?剛下山時,聽說你在推翻帝製、蕩除軍閥的戰鬥中,身先士卒,被稱為忠勇之士,現在怎麼成了這個樣子?”
趙和光麵帶羞愧地說:“師傅,當初弟子下山,投身國民革命,在推翻清王朝和北洋軍閥中,出生入死,一往無前,由士兵一步步升至團長。誰想,國民黨人良莠不齊,有私欲者居多,北伐成功,清共分共後,阿諛奉承、爾虞我詐、中飽私囊、拉幫結派盛行。弟子想到良姑的良行之策,以公為先,不忘社會道德基礎,兼顧方方麵麵,抑製私欲膨脹,與同行禮尚往來,對上司適當應酬,蹉跎多年,慢慢混到了旅長的位置。豈料,國民黨掌權日久,越來越多的人,欲壑難填,貪汙腐化,巧取豪奪;軍隊也分成了嫡係和雜牌,長官們為了保存實力,明爭暗鬥,克扣軍餉,欺壓百姓,弟子若不按玉叔講的去做,便無立足之地。我雖是個旅長,卻也不得不在上層拜幹爹、送重禮、委曲求全、苦心鑽營,否則,我自己被排擠掉是小,一旅將士也將命係庖廚。當年,我帶出來的五百家鄉子弟,經過幾十年南征北戰,多數陣亡,現隻剩下六十二人,我在剿匪失敗後被撤職,他們不願再遭嫡係的白眼,跑來投我,隻好暫棲山林。”
“你抱著兩個孩子意欲何往?土匪為什麼追你?”公伯又問,臉色緩和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