捷舟趕忙捂住他的嘴:“別出聲!”
山上的土匪聽到了聲響,“噠噠噠”打過來幾槍,兩人趕忙爬進樹叢。土匪觀察了一會兒,看沒有動靜才離去。
兩人在樹叢中暗暗觀察,看到一條崎嶇的山路從這裏直通山坡上的一個土屋。趁土匪不注意,兩人鼓起勇氣,爬過這條小道,來到土屋後麵。仰望兩邊的山上,不時有土匪來回走動的身影,山下有一條向外延伸的溝,土屋前兩個土匪端著槍在門外站哨,一條小路從土屋前直通穀底,沒有看到其他土匪。他倆趴在草叢裏,一動不敢動,隻聽高個子土匪說:“劉思光啊,我們綁了個大財主,寨主說能要三千大洋……頭領們分後,我們一人能分到兩塊,隻是眼下國軍進剿,能不能拿到還難說!”
那個叫劉思光的土匪說:“是啊!王同林,聽說你家嫂子把女兒都賣了。前幾天家裏捎信說,我兒子文進也快餓死了,真能拿到兩塊大洋,我們從山下這條路跑出去,這土匪再也不幹了。”
“啊!這是我們村阿水他爸!”捷舟悄悄捅了捅身邊的封雷說道。
“唉!隻要有口飯吃,誰願意當這辱八輩祖宗名聲的土匪啊,這不是活不下去了嘛!”
兩人說著,王同林看了看天上的星星說:“該換哨了,他們怎麼還不來呀?”
劉思光說:“停半個時辰不來,你催他們去。”
兩人打起了哈欠。
捷舟、封雷趁機慢慢挪到土屋後麵,發現房後有個透氣的小窗。兩人蹲到窗下喘息,窗口傳來了房內人員的對話聲:“鬧了半天你是個共產黨!”
“我也沒想到你是個大財主!”
通過兩個人接下來的談話,捷舟、封雷漸漸弄明白了,被關在這間草屋中的兩個人,一個就是程寶華,一個是共產黨派往古州地區的書記、支隊政委劉漢卿。他是越過敵占區到上級開會,回來的路上,坐騎被土匪設下的絆馬索撂倒的。幾個土匪擁上去把他捆走,隨行人員在槍戰中犧牲。由於他是商人打扮,土匪們以為他也是個財主,把他和程寶華關在了一起。
高空星光燦爛,彎月已掛在了西天,夜已經很深了,可是土屋內兩人的談話卻興致勃勃。
“家父是老同盟會會員,當年毀家紓難,支持中山先生的國民革命,可是,執政後,當權者私欲膨脹,虛偽狡詐,言行不實之風日甚一日,為國為民的調子喊得越來越高,官吏行為越來越差;實行共和的調門越來越高,封建獨裁的手段越來越狠;踐行西方政體先驅的調門喊得越來越高,爾虞我詐、滿足私欲的肮髒勾當越來越多。國民黨不僅未能完成中山先生的遺願,政權不久也將丟掉。這些年我翻來覆去地研究,國民黨學習西方,要實行的是資本主義,但是國民黨領導層中真正有資產階級思想的人並不多,相當多的人還是滿腦筋的封建思想,殖民買辦思想。”
“噢,你這倒是個新看法,詳細說來聽聽。”劉漢卿好奇地說道。
“國民黨搞國民革命,學習西方,進行社會製度變革,其領導人卻鮮有資產階級民主思想。比如,在西方,總統隻能幹兩任,必須選舉產生。可是蔣介石堅持當終身總統、終身總裁,滿腦子封建思想。民初三傑之一的宋教仁主張公正的議會選舉,而且拒絕收買,最後被竊國大盜、一心要恢複帝製的袁世凱派人刺殺;行西方政治,必須有與其適應的製度,比如,用多少錢總統可以批,用多少錢必須經過國會討論。宋子文出身資產階級,長期在西方生活,他主張按西方規章製度辦事,花費巨款蔣介石批了,他不同意,堅持參政會討論。蔣介石把總統當成了皇帝,認為自己金口玉言,批多少就得拿多少。盡管宋子文是他的妻兄,也要千方百計把他拿掉,讓孔祥熙來幹。孔祥熙封建思想濃厚,唯蔣介石之命是從,蔣批多少他給多少,規章製度形同虛設。”
“哎,不錯,你講得有道理!”劉漢卿鼓勵道,“言不誠、行不實、心不忠。但是先生想過沒有,西方的製度也不適應我國國情,工業革命、商品經濟、資本主義製度,必須有資本家,沒有成百上千擁有巨額財產的資本家,怎麼能開礦、辦廠、搞大公司?經過鴉片戰爭、列強侵華、抗戰八年,我國人民五千多年的積蓄已被掠奪、破壞殆盡,絕大多數百姓家裏隻有一口鍋、幾把鋤頭、幾件簡單生產工具,在這種情況下,發展一個資本家,會讓千萬戶農家傾家蕩產。先生是文化人,知道我們祖先創造‘飯’字的含義,它由食、反兩個偏旁組成,有食就有飯,無食就造反!”劉漢卿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