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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識的人越多,我越愛我的狗;去過的城市越多,我越愛我的床;睡過的女人越多,我越愛我的手。我這裏要講的是一個都市混子的故事。說起這個混子不是別人,是我老嶽父的兒子、我老婆的弟弟——也就是我的小舅子,姓陸,大號叫做永福。我之所以稱他為混子,確切地說他除了混之外,幾乎沒有什麼會做的事,實際上更為嚴格一點地說,他是今天我們社會中為數不少的混子代表之一。而“混子”這個詞,似乎也已經成為社會領域中相當一部分人的專用符號,於是,見麵打招呼都少不了要提到一個“混”字。比如,就說這位永福小哥吧,應該說是近年來“混子界”裏湧現出的一個不可多得的“精英人物”了,不僅能混、善混和會混,而且還混出了一定“段位”,是一個混出亞洲混向世界,與國際“混界”接了軌的超級混子。但凡是從他嘴裏說出的話,你根本無法判斷究竟哪句是真,哪句是假。要想鑒別他說話的真偽,就必須要動用甩幹機擠幹所有的水分之後最多再信他一半,否則能讓他給忽悠到太空遨遊、去月球拜見嫦娥!有朋友也許會說:劉子明,你這人也忒不厚道,永福好歹還是你小舅子,你怎麼能用這樣的詞來公開地惡心他?我不妨給您說句實話吧,如果您有一天在馬路上能遇到他的話,一旦看到他那種像打了雞血似的亢奮勁頭,就會覺得我所說的句句是真,因為我已經讓我這位妻弟給搞得暈三迷道的徹底找不著北了。用時下一條比較經典的短信來形容他的“光輝”曆程,那是再恰當不過了:沒錢的時候,養豬;有錢的時候,養狗。沒錢的時候,在家裏吃野菜;有錢的時候,在酒店吃野菜。沒錢的時候,在馬路上騎自行車;有錢的時候,在客廳裏騎自行車。沒錢的時候想結婚,有錢的時候想離婚。沒錢的時候老婆兼秘書,有錢的時候秘書兼老婆。沒錢的時候假裝有錢,有錢的時候假裝沒錢。?????我和永福——嚴格地說我和他的姐姐也就是我後來的老婆是從小一起在航校大院裏長大的。小時候的永福應該說是我們航校大院裏出了名的好孩子,平時少言寡語,學習非常用功,考試成績很突出,幾乎每年都能站在學校的領獎台上去領他的三好學生獎狀。如果誰能聽說永福在外麵滋事生非,那簡直就和太陽從西邊出來一個樣,絕對沒有這種可能性!那時候,我是我們大院裏一般大小孩子中的頭兒。十四五歲,正是連天都敢戳個窟窿的年齡。那個年代沒有什麼可玩的玩意兒,我們這幫精力過剩的小家夥們,除了上學那點兒事之外,閑得實在沒什麼事可做,就湊在一起輪流出壞主意。隻要誰能想出一個富有創意的餿點子,烏泱泱一大片半大小子像蝗蟲一般“嗷嗷”地從大院掃過,上房揭瓦,下河捉鱉無所不為,盡幹些讓人恨到牙縫裏的事。昨天實行“燈火管製”將大院裏的路燈用彈弓悉數敲碎——誰打不碎不準回家;今天又“戰略轉移”把炊事班十幾口大肥豬全趕進了學員教室,“哄”地一聲四散而去;再不然就翻牆頭到地方職工宿舍,像當年的“鬼子進村”一樣,把人家擺放在門外的“尿罐”給一一敲碎。總之,在我的帶領下,一幫無法無天的家夥到處惹禍,天天惹禍。幾乎每一天,保衛部的幹事們都會被校領導叫去被罵得狗血噴頭顏麵盡失。一旦他們走出領導辦公室根本不用考慮便會挨家挨戶敲開了門,直接把我們一個個從被窩裏揪出來。用不著審訊逼供隻說請家長來領人,我們便會狗咬狗地亂咬一通,結果一定是你半斤我八兩每人屁股後麵都有屎。當我們這幫人毫無尊嚴地被保衛部的幹事們挨著個兒收拾的時候,永福肯定呆在自己的家裏,不是抱著一本無線電書在琢磨著裝一台礦石收音機,就是在與他父親——航校的最高首長陸老虎假模假式地下象棋,表現得絕對老實。家長們揪著自己孩子的耳朵一個個垂頭喪氣地經過陸老虎的門前,陸永福最常聽到的一句話便是:“你怎麼不學學人家永福?看看人家陸校長的孩子,從來不摻合你們這些壞事!”實際上那些話一半是用來教育自己的孩子,另一半則是用最小的成本賄賂航校大院的最高領導。我想永福聽了這些表揚後,心裏肯定樂開了花。當然這個時候隻有我一個人最清楚,這所有的壞點子都是出自陸永福,是他偷看了父親的幾本教材後突發奇想,再故意地說給我聽,最終導致了孩子們一次次的“英雄行動”。後來,這些事永福也在我們的逼迫下偶然參加,可是他從來都是戰戰兢兢地站在外圍替我們站崗放哨,直接參與“作案”的核心成員中從來沒有他。和我們相比,他確實是一個好孩子,當我們在家裏挨著家長左一頓右一頓“扁豆腳”臭揍的時候,永福正喜滋滋地領受著大家對他的褒獎。應該說永福是個絕頂聰明的家夥。在他讀小學四年級的時候,聽說滄口少年宮要舉辦圍棋比賽,無師自通的永福就整天抱著一本不知道從哪裏翻騰出來的棋譜一個人瞎琢磨,結果在全區上百名選手中脫穎而出獲得了第二名,有幸和一位叫陳什麼德的全國圍棋冠軍對弈,並得到了冠軍的認同和調教,令人刮目相看,隻是後來沒有耐心給放棄了;讀初二的時候,他用自己積攢下的零錢從新華書店買了一套《十萬個為什麼?》,獨自一人按照書裏的講解,從大廟山的閑置物資交流會上買來了二極管三極管之類的東西,竟然自己動手裝了一台簡易的礦石收音機,接上天線地線,能收好幾個台的廣播。航校是在海軍裏影響很大的一個單位,最早建立在抗美援朝的五十年代。偉大領袖在視察海軍時,當場揮毫寫下了著名的“我們不但要有強大的陸軍,還要擁有強大的海軍”的題詞之後,中央軍委開始著手建立航校,從著名的“上甘嶺”部隊中調來一部分幹部戰士,組成航校的最早建製。永福他爹我的老嶽父陸國鳴也就是在那個時候來到了航校。說起永福他爹我的老泰山陸國鳴老爺子,那可是個響當當的人物,誌願軍內出了名的“陸老虎”,外號叫作“打不死”,這個外號後來還是被他的老首長秦基偉給叫出去的。用九死一生來形容他毫不為過,最驚心動魄的兩次舔鬼鼻子都是在朝鮮。一次就是在上甘嶺某高地,老爺子這個團奉軍部命令已經堅守了七天七夜。七天七夜的時間美軍動用了飛機和各式炮火輪番向我陣地轟炸,已經把這個高地的海拔消低了兩公尺。戰場上橫七豎八到處都是殘缺不全的屍體,黃的是聯合國軍,綠的是誌願軍,焦屍的惡臭彌漫了整個陣地。誌願軍的後勤預備隊都已經死傷過半了,戰鬥的慘烈程度可以想像。但是,即便如此,該團的團司令部依然存在。俗話說,人的命天注定,這句話真的應驗在了老爺子身上。早一分鍾不去晚一分鍾也不去,就在這個節骨眼上,老爺子走出坑道撒了一泡尿。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一發炮彈不偏不倚地正好落在了團司令部。裏麵所有的人全部罹難,唯有老爺子夾著半泡沒有撒完的尿,驚得目瞪口呆地望著成了一片廢墟的團部。老爺子第二回舔鬼鼻子是在上甘嶺戰役結束之後,十五軍司令秦基偉將軍前往嶽父所在團視察戰鬥情況。這個時候朝鮮的天氣已經很冷,誌願軍戰士全部都換上了冬裝。老爺子後來說秦司令看上去就很有一股子殺氣,冷峻的臉上戴了一副墨鏡,在參謀長和軍司令部幾名參謀的陪同下,在陣地前沿進行了短暫的閱兵儀式。按照部隊的規矩,所有部下都應該跟隨在檢閱首長的身後,而老爺子做為該團團長陪同軍首長檢閱部隊,其位置應該距秦司令右側身後大約一米左右。或許這就叫做陰錯陽差,不知道為什麼偏偏在這個時候,他竟然和秦司令站在了一條平行線上,恰在這個時候,一顆子彈穿透了他頭上的棉帽。當時他甚至沒有聽到槍聲,隻感覺頭皮一陣熱乎乎麻酥酥的痛感,本能地向左側看了一眼秦司令,卻見跟隨在秦司令身後的一名軍部參謀往前踉蹌了幾步便倒在地上——那顆狙擊步槍子彈因為打中了老爺子的棉帽後改變了方向擊中了秦司令身後的人。事後經司令部有關人員測量彈道,確定為敵人狙擊手的槍口就是對準了秦司令。????航校坐落在青島的北邊,一條寬闊的柏油馬路橫穿南北。遠遠地就能看到在一片茂密樹林遮掩下的紅色磚牆,那就是航校。而永福的父親——我的老泰山那時還在航校做校長。航校是一個正軍職的單位,能做上航校的校長,也就意味著他的父親至少應該是少將以上的軍銜。在七十年代的備戰備荒的歲月裏,航校與外麵的世界是隔絕的,盡管僅僅是一道並不是很高的圍牆,但是牆內和牆外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世界。大牆的外麵,依次是國棉六廠、國棉九廠的職工宿舍,全部都說一口濃重的青島當地話,但是在牆內的孩子,卻是清一色的普通話,因為我們都是來自不同地區的人,跟隨父母在這裏集合。????永福也是其中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