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疲憊,二人回到客棧,相擁著躺下。
卻是各懷著心思。
依著大師兄的性子,愛了,便是不計一切,而她,身為一名女子,卻不可以擁有自己的孩子,不能替大師兄留下生命的延續,這樣自私的依舊留在他的身邊,是否對他來說,太殘忍了些?沒有哪個男人會願意自己的妻子無法替他生育一個愛的結晶。
自己終究還是敗在了衣初柔的手上,她算計好這一切,就是想讓自己這一生都無法得到幸福。偎在夏沐衍的懷裏,這樣的心思使得她不由自主的縮了縮身子。
緊接著,她感覺到大師兄的手掌稍微使力,將她擁得更緊,沒有睜眼,卻是昵喃的說道:“悠悠,不要害怕,有我在。”
她的心內一陣溫暖,不論在任何時候,一直待在她身邊的,永遠是他。
從她剛學會走路,不斷摔倒的時候,他就一直陪在了她的身後,總是能精準無比的接下她的小身板,使她的小屁屁免受地麵的騷擾。
那種她早已熟悉的親昵,那種她早已潛移默化埋入了心裏的情感,如今,她終於直麵了自己的情感,卻又要麵對一個更大的難題。
為心愛的男人,生一個可愛的孩子。
這應該是每一名女子心裏都會渴望去做的事情。
沒有下一代,就意味著,她是一個不完整的女子。
腹中這個原本應該帶給她喜悅的小生命,卻是一個沉重的開始。
“悠悠,咱們明天成親吧,就在這美麗如畫的青城住下,我會陪著你,咱們倆手牽著手,慢慢的老去,我一定不會在你之前離你而去,我會用餘下的生命,來嗬護你,明日一早我就去采購成親的物品,替你挑選一件最美的嫁衣,我要讓我的悠悠,是這天下最好看最幸福的新娘子。”
天色漸漸泛出白光,一夜無眠的夏沐衍鄭重的在她耳畔輕聲說道。
他知道,她是不可能睡得下。
她的心思,她的痛楚,他看在眼裏,卻隻能急在心裏。
如果可以,他真的希望所有的這一切磨難,都由他一個人來承擔,身為一個男人,眼看著心愛的女人受苦,卻一點辦法也想不出來,這的確是莫大的諷刺與悲哀。他不過想好好的愛著這個他願意用生命去交換的女子,為何上天依舊不願意放過他二人,要讓悠悠來承受這無法承受之痛?
“成親?”
君傾悠緩緩張開雙眼,清亮的瞳孔裏,寫滿了疲憊。
“嗯,成親,我要給你一個正式的名份,我要你成為夏沐衍的妻子,生生世世的妻子。”
夏沐衍唇角輕揚,那是一抹另人驚歎的眩目神彩,曆經如此之多的風風雨雨,終於能夠得償所願,這對他來說,像是打了一場異常持久的戰役,最終獲取了勝利一般暢快,雖然這樣的勝利,注定要失去許多,但不會有任何東西,比得上擁有悠悠來得重要,即使,要他夏沐衍絕後,他亦無怨無悔。
“妻子。。。”
她喃喃的輕聲重複著,眼裏,皆是盈盈閃動的淚光。
這才是她心裏真正想要擁有的名份,做夏沐衍的妻子。
“悠悠,我知道你現在很痛苦,也很難接受這個現實,我會一直在這兒,陪著你一起走過這些痛苦的歲月。”
夏沐衍在她的唇上,輕輕印上一吻。
這種時候,他隻想以這樣的方式,對她表達,他滿腔的愛意與對她的尊重。
有淚,又開始不聽使喚的自她眼角滑下。
從昨天到現在,她似乎已將兩世以來,積蓄的淚水都流盡了。
大師兄為了她,放棄了衛國的一切,他舍棄了他的子民,尊貴的帝王之位,後宮如雲的佳麗,以及,他的生父衛國太上皇的怒罵與斷絕父子關係。
他舍下這所有的一切,得到的她,卻不可以替他開枝散葉。
他付出如此之多,而她,能給予的,又是何其的少。
這種極端的不平衡,使得她心裏越發恐慌,她害怕,她無法給大師兄幸福,也無法讓他幸福。
“悠悠,怎麼又流淚了?”他心疼不已的撫上她的臉頰,微微低頭,一點一點,吻去她臉上的淚痕,“沒有關係,你流多少淚,我都會將它給吻幹,哭完了,你的心裏也會跟著舒服一些了。”
她唯有無言的以雙手環住他的後背,將臉頰埋入他的胸膛,他如此的溫柔,如此的細心嗬護著她,這一切的幸福,隻教她越發的覺得沉重不已。
“大師兄,倘若,衛國再派人前來勸說你回去,你還是慎重考慮一下吧,那個人,畢竟是你的父親。。。”
憶及前段時日,那名青衣男子與大師兄的談話,她聽得一清二楚。
大師兄執意不願意回國繼承皇位,自作主張的將皇位禪讓給了他的叔叔,年輕的楚南王,這一舉動,使得太上皇大為憤怒,卻又在暗中不斷派人勸說他回衛國*********傻丫頭,要是我回去了,你跟著我一塊兒去過那種錦衣玉食的生活,我怕你吃習慣了粗茶淡飯,胃會不舒服的,我可舍不得我的小悠悠這麼難受。”
夏沐衍露出一絲淺笑,“你放心,這些事情我能處理好,那個我名義上的父親,倘若他真的重視我,也不至於讓母妃在懷著我的時候,被人陷害,幾經死裏逃生,才出了衛國皇宮,逃至大良國,但在產下我不久後便香消玉勳,若不是師傅,自是不會有今日的我了,在我的心裏,師傅才是我真正的父親,而對我最重要的人,便是你,我們可以閑雲野鶴的生活著,想師傅了,就回穀去看看他,這才是我一直以來,所追求的生活,皇宮的生活,不適合我,更不適合你。”
這是她第一次,聽到大師兄對他說他為何會成為衛國太子一事。
原來,他也是一個被遺忘在角落裏的孩子,隻不過衛國這幾年經過幾次戰役,皇妃們又都不曾產下男丁,那衛國皇上才開始憶起,夏沐衍的存在,便派人四處打聽,最終找到了他的蹤跡,並且他還親自來到大良國,老淚縱橫將夏沐衍給請回了衛國。
“皇上興許也是有他的苦衷,自古以來,皇室中的爭權奪利,哪一個朝代,不是埋葬著許許多多冤屈的人?”
君傾悠主動的揚起小臉,在他的下巴上輕輕啄了一口。
從來她都知道,大師兄的心裏,裝了某些悲傷。
隻是從來不為外人道。
現在,她終於明白,他的心裏,其實也很辛苦,隻是他習慣了將這種辛苦隱藏起來,使人看不出來。
“悠悠,你可是一向討厭男人三妻四妾,你這麼苦口婆心的勸我,難不成是嫌我煩了?要將我推到其他女人的身邊去?”
夏沐衍的雙眼,亮晶晶的,一眨不眨的盯住她。
這個傻丫頭,他怎麼會不清楚她心裏在想什麼,隻是要這樣委屈她,他是絕不會願意的。
回衛國,那便意味著,他的父親,希望看到他這個唯一的兒子,替他老人家開枝散葉,以悠悠目前的情況,這個自然是不可能辦到的。
而且,讓他回衛國,也絕非是悠悠的本意。
“當然不是,我隻是,隻是覺得,父子間,哪裏會有隔夜的仇恨,他肯放下架子前來求你回去,便是想你了,你可是他唯一的依靠了,衛國皇位上坐著的,雖然也是他的至親,可那畢竟隻是他的弟弟,且又不是同母所生,難免會有間謙,你試著站著他的立場上去想一想,他在那個華美的皇宮裏,又有著多深的孤獨與寂寞。”
君傾悠緊緊的握住他的大掌。
她如何會舍得,讓大師兄回到衛國?
隻是,她真的要如此自私的將他留在身邊陪著她過完下半生嗎?
“好了,悠悠,這些事情,等咱們成親之後再說。”
夏沐衍並不點破她的心事,他也不想再將那件另二人都沉重的事情擺到台麵上來說,他隻想努力的去證明,悠悠選擇他,一定是會是她最正確的決定。
他這一生,都不會讓她有後悔的念頭產生。
“好,大師兄,我隻有一個請求,我希望能夠帶著這個孩子嫁給你,讓孩子也感受到,我對她的愛,讓孩子明白,我不是不愛她,我隻是無能力留下她。。。”
君傾悠的手,緩緩的移到了腹部,這裏,依舊平坦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