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滔擺了擺手,疲憊不堪地道:“沒什麼,張相國說得對!”
“那好,這個案子就此了結,中書省將擬旨,遍傳天下!”
就在這時,後麵傳來了太後沈珍珠的聲音,“哀家也有幾句話要說!”
她站了起來,在宮娥的簇擁下,向前台走去,一直走到最前麵,她看了一眼眾人,朗聲道:“各位大臣,哀家可以說嗎?”
眾人一起躬身行禮,“請太後下旨!”
沈珍珠點點頭,道:“裴相國已逝,我們當追思懷念,但朝廷自有其綱度,朝政依然要繼續,剛才張相國說得很對,我們與南唐對抗,又要剿滅安祿山造反,前軍將士奮勇報國,而我們當精誠團結,使朝政運作快捷迅速,讓軍糧早去前線,讓將士們不挨餓受凍,可現在的情形並不樂觀,哀家度其根源,皆因右相空懸的緣故,今天借此機會,哀家提議左相張筠繼任右相,以維持朝綱穩定,這隻是哀家之言,右相事大,還須各位大臣商議決定。”
張筠做夢也想不到最後竟是由太後來宣布他為右相,他心念轉得極快,忽然明白了李慶安的苦心安排,按照上位空虛的慣例,右相和政事堂由五品以上百官選舉,這就是韋滔極力拉攏中下層官員的緣故。
但慣例不是法律,大唐的法律從來都是由皇帝來任免從三品以上官員,在皇帝年幼時,太後也可以代為指定相國,這符合法理,當然,前提是太後要有足夠的權勢。
但今天的情形,李慶安就是不想走百官選擇這條路,所以才借太後之扣來指定他為右相,百官們可以不睬太後的指定,但剛才他張筠的那一段表現,試問誰還會反對?
大廳內一片沉默,最終裴旻先開口了,“我願聽從太後懿旨,支持張相國繼任右相。”
劉晏也站了起來,道:“國一日無相不穩,我支持張相國為右相。”
“我也支持張相國為右相。”這是顏真卿表態了。
幾乎是按著順序,眾臣一個個表態支持,輪到韋滔時,他忽然重重哼了一聲,轉身便拂袖而去。
.......
灞橋軍營,一隊騎兵從遠處飛馳而至,在百步外停下,大喊道:“我是內衛胡沛雲,求見大將軍!”
營門上紅旗落下,胡沛雲翻身下馬,牽馬向大營快步走去,胡沛雲是隱龍會成員中進入安西軍最深的一人,他已經官至從三品,內衛左將軍,掌握著安西軍的情報大權,是李慶安最為信任的心腹之一,在李慶安分派給諸將覲見的金牌中,他的金牌號排名第五,僅次於段秀實、李嗣業、封常清、李光弼四人之後,由此可見李慶安對他的信任。
但今天胡沛雲心中卻有一點苦澀,他真真實實感受到了李慶安的帝王心術。
此時正是中午時分,他快步來到帥帳前,卻得知李慶安在後麵的寢帳,寢帳是由大小兩個帳相套,裏麵還有個內帳,一是為了保暖,但更重要是為了安全,按照他的身份,可以直接走入寢帳外帳。
他剛挑簾進了外帳,守在內帳門口的兩名親衛連忙‘噓!’了一聲,低聲道:“大將軍還未醒!”
胡沛雲一愣,李慶安可從來沒有睡到中午的情況,“出什麼事了?”他驚訝地低聲問道。
“大將軍昨夜進城了,淩晨才回來。”
“哦!”胡沛雲不敢多問,這時,內帳裏傳來了李慶安有些疲憊的聲音,“誰在外麵?”
“大將軍,是我!”
“進來吧!”
胡沛雲走進了內帳,裏麵隻有李慶安一人,沒有侍候他的女人,這是李慶安和其他諸侯不同的地方,其他諸侯寢帳內至少有兩個女人,而李慶安從來不帶女人進軍營,這是他的原則。
內帳裏光線很暗,彌漫著一種淡淡的幽香,沒有金碧輝煌,也沒有珠玉相砌,隻是鋪了一條厚厚的波斯地毯,這是大食皇帝送他的禮物,裏麵一點放著幾個靠墊,靠墊上鋪著一條火紅色的狐狸皮,這火狐皮胡沛雲倒知道來曆,是段秀實兩年前親手所獵,獻給了李慶安,沒想到李慶安竟用作隨身鋪睡所用,可段秀實卻遭了貶,從安西主管貶為關內道節度使。
李慶安雖貶段秀實,卻依然用他所獻之物,從這件小事便可以看出李慶安用人寬厚的一麵,想到這,胡沛雲心中的一點點不滿,便也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他進帳便躬身道:“卑職參見大將軍!”
李慶安斜躺在火狐皮之上,看得出他臉上依然帶有倦色,似乎睡意未醒,他擺擺手道:“朝中事如何了?”
“回稟大將軍,政事堂和樞密處都通過了太後的提議,正式冊封張筠接任中書令右相,已經向朝廷下旨。”
“嗯!”李慶安不太關心此事,這在他的意料之中,他顯然更關心裴遵慶一案。
“那件案子有結果了嗎?”
“回稟大將軍,朝廷已認定是南唐所為,已發牒全國,譴責南唐暗殺裴遵慶的卑劣行徑。”
“我不是說朝廷,我是說你,你的調查有結果了嗎?”
“既然朝廷已經下結論,那卑職再調查下去,就沒有什麼意義了,卑職特懇請大將軍,準卑職停止調查。”
李慶安沒有說話,目光冷冷地看著他,胡沛雲也不解釋什麼,他相信李慶安應懂他的意思。
事實上胡沛雲已經無意中查出了真相,昨天晚上,他按照李慶安的命令給張筠整理東西時,無意中發現了那把弓弩竟然曾經是他的戰利品,是兩個月前他清剿安祿山在長安的探子時所繳獲,當時的清單裏就有這把弩,他苦苦查找了四五天,原來這把弩竟是來源於他這裏。
可更令他震驚的是,這把弩和當時的一些戰利品一起,悉數交給了李慶安,也就是說,凶手的弓弩是來源於李慶安的手中,這是什麼意思,這讓胡沛雲簡直不敢想下去了。
今天一早,另一條線索的真相也浮出了水麵,那個凶手喝的酒也查出來了,這是胡沛雲最得意的地方,他的手下無所無能,在旁人看來不可思議的事情,他們也能找出答案,但這一次的答案卻令他難以接受,那個凶手喝的是窖藏三十年以上的三勒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