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子甕聲甕氣地問:“你上哪去?看你剛剛的方向,咱們不順路啊!”
曹戩一個勁點頭:“順路順路,大哥你隻要把我送到離這最近的村莊或城鎮就行。”
正說話間,車廂裏一人揭開簾子,一個抱著孩子的婦人露了臉,“當家的,有人攔車?”
漢子執起衣擺擦拭臉上的汗,衝後頭的婆娘喊:“說是讓咱送他到附近的村莊。”
婦人眼睛一掃,落在曹戩身上,笑了笑,“離這最近的就是梓州界內的臨江縣了,你要用兩條腿走去的話,最快也得兩天才能走到。”
曹戩一聽,更覺得不搭車不行。不說他身上的幹糧所剩無幾,單就甫從娘親肚子裏出生兩天的孩子而言,連日風餐露宿也不知能不能受得了。要知道,在傳統的習俗中,孩子未滿月是連門都不能出的,就怕吹了風受寒孩子會承受不住生病。
轉念一想,曹戩趕緊自身上掏東西,須臾後,身前身後都背著東西行動顯得臃腫的他艱難地掏出三粒黃豆大的碎銀子,雙手捧著,送到這對夫婦麵前。
“大哥、大嫂,幫幫忙搭一程吧,孩子太小不能在外頭久待,我不會白坐,這幾粒碎銀子就當是車資。”
走近才發現,這少年胸前用布帶背著的果真是一個不足月的孩子。這對夫婦看一眼他掌中的銀豆,又看看背著一大包捆得方方正正的行囊更顯得瘦不拉嘰的少年,半晌,相覷一眼,點頭。
曹戩自遇見盜匪那處搜尋來的銀錢自然不止這些。為以防萬一,他把經常需要用上的銀豆與銅板貼身放置,剩下的元寶銀錠子等便連同其他物什一道塞進行囊裏。
上車後,曹戩頭一件事便是把孩子放下,接著才解開行囊。一身重負得以卸下,不由重重地長籲一口氣。
婦人於另一頭掩嘴淺笑,“背這麽多東西,累壞了吧?看看,這口破鍋也一路背著呢?”
曹戩坐在接近車門的地方,含蓄地笑笑,“孩子需要吃點熱食,背著一路上也能給他煮點東西吃。”
“孩子看起來挺小的,出生沒幾天吧?”
“嗯,也沒幾天。”曹戩含糊地回答。
“孩子娘呢?”
車子搖搖晃晃前進,曹戩不由把孩子抱得更緊,笑容一斂,道:“生下他就死了。”
“哦。”婦人不由低頭看著自己懷中睡得正香的娃娃,一隻手輕撫著細語喃喃,“一出生就沒娘,真是個可憐的孩子。”
曹戩向來是個少言寡語的,此時更不知該接些什麽話,隻抱著孩子沈默著。
黝黑的水牛埋頭拉著沈重的車子咿呀咿呀地前進,揚起塵土滿天,被遠遠拋在身後。